林北把视线放到后齐和龙兴两个地方,龙兴在后齐的西北方位。林北在手绘地图上来回划线,抬头问:“超英,你能弄来一张铁路路线图吗?”
“……能。”桑超英跑到后院推车出了门,他骑车去铁路局。
离铁路局越近,他心里越慌,那天他和他爸妈吵架,他把他爸妈放他这里的两张存折还给他爸妈,口口声声说跟他爸妈断绝关系,口无遮拦说他现在是孤儿,他爸妈名下没有孩子,那就再生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桑超英现在后悔了,离铁路局越近,桑超英越胆怯,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见到爸妈,还是害怕爸妈看到他,把他当成陌生人。
到了铁路局,桑超英一路躲躲藏藏进去找他姑。
桑梁生被同事扯了一下,同事抬下巴,他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他家小子鬼鬼祟祟弯腰跑路,害怕别人认出他,还拿报纸挡住脸。
桑梁生把表格交给同事,走到后门,他打开门,桑超英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眼,看到了他爸,他受到惊吓正要慌乱逃跑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他爸疲倦的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的脚像是长了根,扎进了地里,如何也挪动不了脚。
桑梁生从头到尾打量他,视线在他的胡茬上停留片刻移开,十分自然把颤抖的手揣兜里:“你来局里有什么事?”
说完,桑梁生进入办公室,回头见他家小子傻乎乎待在原地,他回头说:“还不进来。”
桑超英眼珠子差点跳出眼眶。他爸在跟他低头,不会吧!!!
报纸被桑超英叠起来装上衣兜里,他一脸恍惚走进办公室。
“还不打算说你来局里干什么?”桑梁生从包里拿出两张存折放桌上。
桑超英眼疾手快拿走存折,生怕晚了一秒,存折自己长腿跑了。他把存折装兜里,还小心的扣上了扣子。
存折被他家小子拿走了,桑梁生展开手掌,掌心偷偷地蹭了蹭裤子。
在桑超英眼里存折不仅仅代表了钱,更代表了他们一家三口是亲密的一家人,只有一家人才会毫不设防拿出家里一部分钱交给他做投资。桑超英拍拍衣兜,这是他的底气,他腰杆挺得笔直,理直气壮说:“爸,给我一份全国铁路路线图看一下。”
他同事小跑拿一份旧地图,隔着一张桌子递给桑梁生,桑梁生把地图交给桑超英:“我前两天领了一份新地图,这份地图你留着用吧。”
“对对。”桑梁生同事忙不迭附和。这两天桑梁生顶着一片乌云进来,他和桑梁生待在一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一道雷劈下来殃及到他,只要桑超英能还给办公室一个整天如沐春风的桑梁生,别说一份地图了,让他给桑超英倒茶,他都愿意倒。
桑超英开开心心收下地图,和他爸还有刘叔挥手再见。
因为他兜里揣了存折,走之前他还到他妈的办公室溜达一圈,拿着他妈塞给他的橘子回店里。
桑超英把一网兜橘子,两张存折,一份地图放柜台上,林北打开地图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另外两样东西。
两样东西和地图摆在一起很突兀,林北难免好奇多看两眼,就是这两眼让桑超英异常开心,像是一个秘密隐晦不能跟人提又渴望和人倾诉,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人发现了,让他那颗倾诉的心得到了满足,他现在整个人开心坏了。
林北看黄益民,黄益民摊手,他也不清楚桑超英傻乐个啥。
林北忍不住又看桑超英一眼,桑超英满眼的渴望看着他,林北露出一口大白牙朝他笑,桑超英眼里的渴望转成了喜悦,解开网兜,掏出橘子塞给林北,对上了黄益民谴责的眼神,桑超英十分大方递给黄益民一个橘子。
黄益民:“……”
林北没管他俩的眉眼官司,他剥开橘子,将橘子皮放到一旁,边吃橘子边研究地图。
地图旁边有图标,林北又对照图标反复看地图,回过头看他刚刚记下的笔记,林北心里生出一个想法。
“我们到龙兴可能收获不大,我还是想去一趟后齐,如果后齐之行没有收获,我们可以前往龙兴碰碰运气。”林北画出一条铁路线,“龙兴和后齐之间没有直达的铁路,但我们到了后齐,乘坐火车一直北上,在崔南县下火车,从崔南县乘坐火车走回头路到龙兴。”
第131章 131
橘子皮被黄益民完整地剥了下来, 宛如一朵盛开的荷花,一牙一牙的橘子被他放进花朵里。正在研究铁路路线图的林北突然出声,黄益民取一牙橘子伸头看地图, 眼睛跟着林北的手指移动, 他将橘子塞进嘴里, 注意到淮市到小林场这段铁路是连续的,要想到后齐, 要从小林场下了火车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到陶楼, 从陶楼做火车到后齐, 要想到龙兴,也得小林场下火车, 到陶楼坐火车。
黄益民匆忙吞下橘子, 手指绕着小林场和陶楼画圈:“北哥,我有一个问题, 咱们咋把枸杞弄回来?”
“第一,咱们得亲自到那里走一趟, 第二, 办法总是会有的。”林北指着淮市到小林场这段铁路线说,“这次咱们的货不能买座位票上火车了,得坐货列。”
“这事我去办。”桑超英举手。
商讨完桑超英带回来的消息, 林北简洁记录下来,他将本子挪到一旁,把生姜红糖块拉到面前。
正要出门办事的桑超英收回了脚,油纸被林北打开, 露出了生姜红糖块, 桑超英看不出它和老红糖的区别,想不通林北把它拿出来干嘛。
林北双手捏起生姜红糖块递给两人, 桑超英接过生姜红糖块,若有似无闻到了辛辣味,他将生姜红糖块放到鼻下,惊讶抬头:“生姜!”
黄益民撇头看桑超英,当桑超英说出生姜二字,黄益民莽莽地咬一口生姜红糖块,咂巴咂巴嘴,惊喜道:“我吃到了生姜!”
“里面确实有生姜。”在两人诧异的眼神下,林北跟他俩说他是如何做生姜红糖块的,顺着他俩的期待往下说,“我们村大规模种植生姜,新姜已经入窖,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变成老姜,到时候咱们用老姜做生姜红糖块。”
“老姜够用吗?”桑超英宝贝似的托着生姜红糖块问。
“够用。”两人喜得拳对拳碰一下,林北又说,“咱们要做生姜红糖块,首先,咱们得租一个厂房放几十万斤老姜和老红糖,再支十个灶台,盛放液体生姜红糖的工具我已经订了,这就不用咱们烦心了,咱们要烦心的是然后,然后咱们就三个人,人手肯定不够,咱们必须雇人,这样的话咱们做生姜红糖块的方法肯定被他们学走了。”
“那咋怎?”黄益民挠头,这事儿避免不了。
“我上面说几十万斤老姜和老红糖,是不?”林北问。
两人点完头才意识到这个数字多么吓人,他俩头皮发麻,身体颤粟,是吓的,也是激动的。
“咱们今年把生姜老红糖块卖给咱们市的市民,下年,我准备把咱们做的生姜老红糖块全销到外市,把淮市的生姜红糖块市场留给下年做生姜红糖块的人。”林北说完,黄益民艰难抿了抿干燥的唇,然后他低头啃了一口生姜红糖块,桑超英喉咙干的发痒,他拿起旁边的橘子剥着吃。
“我一个人带坏了咱们礼品店的名声,咱们能卖完生姜红糖块吗?”桑超英低着头,橘子汁水流入喉咙里,汁水像是藏了千千万万根刺,扎的他喉咙生疼。
林北双手交叠放到柜台上,视线穿过窗格子看阴沉沉的天空,视野里多出来一个东西,一个风筝跃过屋脊、树梢飞高,窗上梁遮挡了他的视线,林北没能目睹它飞的更高。
林北收回视线,手伸到桑超英眼前敲了敲柜台,桑超英抬头,林北笑着说:“咱们变变法子卖礼盒,咋样?”
桑超英没有出声,倒是黄益民出声了:“咋个变法?”
“这回咱们不弄打折券,取消原定元旦试水的做法,改成春节前一个星期卖礼盒。”林北卖了一个关子,没说具体咋操作。
黄益民被定住了,忽然他倒在柜台上捂着肚子笑:“北、北哥,纸箱厂的阎维礼和印刷厂的薛席儒你知道吧,前两天他俩一起过来找我,让我赶紧确定咱们下个节假日印多少份包装盒、标签纸、打折券,催我尽快下订单,因为进入十一月份,好多人拿咱们的东西稍稍改了一下,到厂里下订单。阎维礼、薛席儒说订单已经排到十二月初了,咱们再不下订单,他们恐怕来不及给咱们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