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包的图案不能过于复杂,和背心图案大差不差,如果这样的话,由于背心量少,一件背心五毛三,一方面手提布包量多,另一方面手提布包用双层布,一件手提布包四毛五。”吴道昌准备建议林北拿出布包设计图再谈价格,但背心出货急,一旦他提出建议,林北肯定转而找其他制衣厂做货,因而吴道昌吞下即将说出口的建议。
“我不让你降背心的价,你把手提布包的价格降一降,三毛,我订十二万件货,十二月下旬出一半货,八四年一月下旬出另外一半货。”林北说完,吴道昌立刻摆手。
“不行,你还是背心、布包一起降价,或者布包用单层布。”说实话就一百件背心,就算林北一分不给,和给了有什么差别,但是布包不一样,十二万件货呐,降一厘都能要他的命,更别说降一毛五了,吴道昌坚决不同意。
礼品商店做的是精品礼盒,即便他对外说布包是赠品,他也不愿将就,所以林北不同意用单层布,他说:“布包十五万件货,两毛九,先付三成货款。”
吴道昌摆手。
“二十万件货,两毛六,三成货款。”林北。
吴道昌拍桌子,高喝一声:“好,二十万件货,三毛,就按你说的先付三成货款。”
当隐形人的郑希望膝盖一软,身体往下坠,他赶忙扒住桌子。
正在算十二万件布包工期的汤敏娣手一抖,钢笔在本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斜杠,她盯着斜杠愣了一会儿,撂下钢笔跑过来阻拦吴道昌:“厂长,我们手里还有一些老人脉,他们过了国庆节找我们做冬款,你一口气接这么大的单子,我们肯定做不了他们的货,你这不是自己斩断自己的人脉吗?”
吴道昌示意汤敏娣跟他到外边,两人来到树底下,吴道昌低声分析道:“他要货要的时间巧,那时候厂里的单子几乎做完了,集中精力给他做货,能赶得上时间交货。”
说完,他回到办公室跟林北确定细节,等他俩确定好细节,他俩反反复复磨合协商,信用社快关门了,他俩才签了两份合同,林北到信用社取了一万八千块钱,把货款给制衣厂财务,让财务给他开新世纪礼品商店订货款收据,他从兜里掏十五块九分钱给财务,让财务给他开稻花村建筑工程队订一百件跨栏背心订货款收据。
吴道昌留林北吃晚饭,被林北婉拒了。
林北放好收据,抱着白棉布离开财务室,郑希望推车跑过来,林北把白棉布递给郑希望,郑希望单手抱着白棉布,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册设计图递给林北。
林北翻看设计图,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皮都在跳,这哪里是设计图,分明是照片,照片的背景不是淮市,应该是繁华大城市。
“如果你想要标,我可以给你弄一个标,一个标两分钱,还保证你穿出去没人说你穿假货。”郑希望自信道。
林北:“……”
搞了半天原来这货是做假货的。
“我做的货淮市没得卖,你想买还得搭上火车票跑到深圳、沪市买,不划算,还是在我这里下单好,你多下几单,下的单数越多,你赚的越多。”郑希望诱惑他。
女士的衣服比较多,剩下的全是男士衣服,没有小孩衣服。林北指了几套女士衣服,又指了几套摩登的男士衣服,郑希望趴在车坐垫上写编号,林北指着空白地方,他报余好好和小孩的尺码,让郑希望记下来:“这几套男士衣服你全部按照小孩尺码做。”
林北又指了一套男士衣服:“衬衫颜色白灰深蓝,裤子颜色亚麻、黑、深蓝。”
“……不是,”郑希望停笔,“哥们,你好不容易做新衣服,咋不多做几个款式?”
林北穿衣服,穿的全是纯色衣服,款式几乎一样,他觉得舒服、安心,如果一天换一个款式,颜色花花绿绿,能难受死他。
林北谢拒他的好意,又说:“这半匹白棉布,你全部做纯色背心,能做多少件,你就做多少件。对了,你能弄到棉花吧,给我做三床六斤棉被,被里被面从你那里拿。”
郑希望激动的手都在哆嗦,边写边念叨:“你放心,我这人做事认真,绝对不会糊弄你。”毕竟这位大老板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第二位豪气的顾客,他肯定服务好他。
郑希望掏出卷尺给林北量尺码,让林北先给他五十块钱定金,林北给了他钱,留下了地址,拿收据骑车离开。
郑希望盯着地址嘀咕:“这个地方咋这么熟悉?大老板的名字倒是普通,最近一段时间,我走到哪,好像都能听到这个名字。”
郑希望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把钱装兜里,快活地抱着白棉布,弯腰肩膀扛起二八大杠跑出制衣厂。
路人:“……”只见过人骑车,没见过车骑人,这次倒是长见识了。
到了路口拐弯的林北瞥见这一幕,林北:“……”能不找这货做衣服吗?
林北离开,先回店里看了一眼,桑超英还没有回来,他决定再等桑超英一天,如果桑超英还不回来,他明天晚上乘坐火车到曲酒产地走一趟。
林北骑车到工地看一眼,便骑车回淮大职工宿舍楼,通往宿舍的路上,能够看到格瓦登湖,湖上建了迂回的桥,几棵一九二几年种的银杏树立于河畔,湖面上蓝天为幕,倒映黄绿渐变的色彩,像是孩童在蓝天上乱涂留下的童趣。林北挺直身体眺望远处的银杏树,依稀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圆点坐在银杏树下,他迟疑了一秒,骑车过去,推自行车走在木桥上,到了对岸,林北把车停在湖畔,走到一大一小身后,他伫立着不动。
晚上有英语课,余好好正在努力读单词底下的汉字和拼音。尽管计丽老师上课从不复习上节课上过的内容,也不找大家起来读单词,但余好好还是严格要求自己,在下节课上课前,她必须读十遍上节课学过的内容。
余好好读一遍中式发音,林聪撑着脸颊看湖面发出比余好好标准的发音,余好好开始矫正自己的发音,一遍矫正不了,余好好慢慢摸索,努力寻找怎样让自己发出标准发音的途径,一次次靠近比较标准的发音。这是林北观察发现的。
林北弯腰指飞机,手掌盖在林聪脑袋上:“聪聪,这怎么读?”
余好好抖了一下,慌乱之下盖住课本。全班同学都这么搞,她囧个屁,余好好移开手。
林北重新指飞机,林聪先看了一眼爸爸,然后伸头看飞机:“爸爸,飞机。”
“怎么用英语读它?”林北问。
林聪偷偷拽余好好衣服:“妈妈,我能跟爸爸说妈妈没教,我不会呀吗?”
余好好:“……你会!”你老母亲刚刚不停地读中国话英语,你嘴巴一秃噜,发出跟老师一样的发音。
“我不会。”林聪摆手。
“你会!!!”余好好。
“我不会哒。”林聪。
娘俩都在认真的说服彼此,林北:“……”他该信谁?
林北坐下来,把英语书拖过来放到小短腿上,他弯腰看单词底下的小字,尽管他已经非常努力辨认汉字和拼音,但是他还是无法辨认余好好究竟写了什么玩意,他戳余好好手背,正在捧着林聪肉嘟嘟脸蛋,跟林聪说你会的余好好不爽看林北,林北指着单词说:“你读一遍。”
余好好张嘴就来:“爱耳po|来|因。”
林聪:“airplane。”
林北指着单词:“爸爸跟你说这个单词怎么读。”他重读一遍林聪的发音。
林聪弯腰记单词,他开心指着单词,对余好好说:“妈妈,原来它就是airpla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