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谏撇了撇嘴,道:“就如姐姐所言,我家师伯似乎确实看中了那画画的少年,急着收他为徒,让我姜家帮着仔细查一查这少年的身家。”
胧月皇妃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来。姜云谏耸了耸鼻子,有些不服气说道:“便是我都要经历山门三关才可入门,可看程师伯的焦急劲,只等查清之后,只怕立刻就要让这少年入门。
也不知这少年什么来历……”
胧月皇妃远远看向陈执安离去之所在,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东城距离皇城最近的白头街上,宋相府邸中,当朝宰相正与当朝兵部侍郎楚牧野同在院中。
宋洗渠今日难得闲暇,随意躺在一把竹椅之上,竹椅摇摇晃晃,椅子上的宋洗渠正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
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
这位奔波一世的老人抬眼看着悠悠白云,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牧野这位当朝正三品大员此时却卷起袖子,正在宋洗渠院子园中种下一棵松树。
这松树不过是常见的青松,并不算珍贵,看枝干形貌更是称不上奇特,却不知为何能够劳动一朝兵部侍郎亲自栽种。
此时,一位身着黑衣,面容肃穆的中年人踏入院中,向楚牧野禀报了一件事。
楚牧野听了去,不由皱起眉头来:“你说浮剑山程霁禾曾在黄龙河畔见陈执安?如今姜家正在调查陈执安?”
那黑衣人又说了几句话。
楚牧野顿时眉头拧的更深了,他放下手中小铲,拍了拍身上泥土,道:“你且再去看一看,看他们后续是否还有接触。”
一旁的宋洗渠却忽然一笑。
“如今知道急了?”宋洗渠声音苍老,说起话来也有些慢:“这陈水君之子前来悬天京时,我让你早些去见一见,你却不去。
现在他一身天赋逐渐开始发光,引起许多人注目……下一步你该何处?难道与那程霁禾抢一抢子弟?”
楚牧野摇头:“这陈执安的气性与他爹如出一辙,执拗非常。
他来悬天京,我之所以久不过问,也不去见他,是想要让他看一看悬天京这条大河的深浅,看一看其中的激流,磨去他几分气性。
等到那时,他自然会来寻我。
可不曾想……半路探出一个浮剑山来。”
宋洗渠一笑,眼神中竟有些不属于耄耋老人的狡黠:“你再好好想一想。”
楚牧野走出院子,眼神一动,忽然摇头笑道:“这陈执安倒是有些奇怪,平日里那些世家大府请他去画画,他都避而不见,几千两银子的润笔费都不愿去捡。
偏偏今天来了兴趣,竟然跑去姜家别院以外画黄龙河。”
宋洗渠仍然仔细看着天上的云彩。
楚牧野失笑:“他是在逼我去见他……入了山门,可就连执印的资格都没有了。”
宋洗渠道:“少年恃才傲物,不愿走旁人为他铺好的路倒也不算什么,年轻人的执拗其实称不上出格,反而夹着几分少年气,令人艳羡。”
楚牧野点头:“既然如此,且就不去管他,他若是真就拜入浮剑山,也算是他的能耐。”
宋洗渠终于不再去看天上的云朵,反而坐起身来,摇头说道:“不能不管。”
“这少年不仅是在逼你我去见他,还想通过这件事看一看那【陆吾鉴】的分量,看一看若真能执印,他是否真就可以手持鞭子,打一打司、李两家。
若是此时不去管,只怕他真就失望了,若是真拜入浮剑山,反而不好。”
楚牧野哭笑不得:“这陈执安,见了李铸秋,见了魏灵玉,秀霸山上遭了杀劫,天下暗流中有了他的名讳,气性却半分未减。
倒是我与宋相来了。”
“此事……本来便要仔细斟酌,便要寻一个有气性的人,若只是找一个傀儡,谁人不能执印?便是在世家门阀中寻一个叛徒也并不难,为何偏偏要找气性猛烈的陈执安?”
宋洗渠道:“他敢拔刀斩齐天冲的手臂,我便对这少年有几分敬佩,此时……他绝不能拜入玄门。”
这老人说到此处,又站起身来,走到一株茶树前。
“我这里还有些茶叶,不如你走上一遭,用一用你楚伯伯的身份,将你这位好侄儿请来我这院中,我泡上一壶好茶,正好与他说一说话。”
楚牧野一笑,身上鹤袍上的灰尘顿时消失不见,变作洁白如新。
“也好,再不去见他,我这楚伯伯就与他不亲了。”
——
陈执安正站在督察院门口一株巨大的槐树下。
他站在此处已久,督察院门口的侍卫来赶,他便搬出江太平这位地字獬豸的名头,那两位侍卫就不敢再赶了。
陈执安等了许久,自然等不到江太平,因为他早已知江太平今日不在督察院中,而是去城外办案。
直至黄昏,督察院中终于走出二人来。
那两人一位身着官袍,乃是斗牛补服。
在这督察院中,能穿上斗牛补服,必然是五品之上的高官。
另一位身着獬豸补服,补服却是紫色的,不同于江太平的红色补服,颇显尊贵。
二人走出督察院仪门,一眼就看到陈执安,眼神都略有变化,却仍然随意相聊,直至走过那一株大槐树。
其中那位天字獬豸此时忽然转过头来,朝着陈执安露齿一笑,笑容称不上阴森,眼神也极为平常,可看在陈执安眼中,这笑容却并不寻常。
反而是天字獬豸身旁的斗牛高官,却好像并不认识陈执安,神色不变,甚至不去看陈执安一眼,就要步入轿中。
陈执安,忽然开口:“高大人。”
高仲转过头来,皱眉看了他一眼:“你是?”
一旁那位天字獬豸突然皱眉。
陈执安一笑,摇头道:“不过是一介八品澈衣郎,见了高大人,心生敬仰,故而问安。”
他话语至此,转身而去,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
“高大人,你有些刻意了。”
那位天字獬豸摇头道:“陈执安并非什么没有无名小卒,他在悬天京中以诗画闯出了几分名头,许多人都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你与他……有怨,反而认不出他来……未免有些奇怪了。”
“司大人。”高仲清瘦的脸上露出些阴郁来:“奇怪又如何?我便是刻意如此。”
“他既然来此见我,想来心中已然起疑,甚至嗅到一些蛛丝马迹……
既然是报仇,若他不知死于何人之手,死于哪一桩仇怨,反而就不算报仇了。
我便刻意表现的奇怪一些,让他尽情去猜,猜出一些什么……却又无可奈何,才更好一些。”
他说到此处,又说道:“都处理好了?”
那天字獬豸点头:“干净了。”
“他便是一条狗,闻出一些味道来了,却决计找不出骨头来。”
“暗处也已有暗流冲河,不需过多担忧,流火山、西蓬莱的赏金对于他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宫廷画师来说,重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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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