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建筑碎片散落在马路上,从十字路口中央开始,一台台车辆凌乱地扎在一起,凹陷解体的车身下不知压了多少断肢。
滚滚浓烟裹着无数人的哭嚎,奢华的市中心一片狼藉。
黏稠的血液染溼了柏油路,末日般的黑烟伴着汽油味覆盖整个街区。人们的尖叫隔着烟雾变得遥远,再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逐渐微弱,最终消失。
死亡,意味着结束。
想要终结——
唯有消失。
孟乘渊离开后,化妆师回来看到哭花妆容的裴晚曦,惊讶地问了几句,瞧她神色空茫不语,女人只好默默重新替她化妆。
薛景屹接待完双方家长回来,看见裴晚曦也愣住。他像方才一样来到她身后,掌心却是凉的,「晚曦?怎么了?」
没看薛景屹,裴晚曦绷紧牙齿,浑身颤抖。
孟乘渊要死了,孟乘渊要死了,孟乘渊要死了——她的大脑只有这句话,无限重播。
婚礼很快开始。
宴会大门被打开,灯光照在裴晚曦身上。
寒冬腊月,风吹来的时候,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裴华信挽着手,裴晚曦走向红毯尽头的薛景屹。
打了高光的脸颊闪闪发亮,镶满水鑽的婚纱像盛着光,周遭是眾人祝福的笑容与鼓掌声。裴晚曦愣愣地迈着步伐,朝着那笑得灿烂的男人走去。
这个场景,在她年少时的梦中出现过很多次——
眼前的一切与她小时幻想的差不多,有粉色蓝色的花、高掛在天花板的水晶灯、眾多见证的亲友,他们都用喜悦的眼神望着她和她的新郎。
后来孟乘渊出现了,这种少女梦她就没再做过了。
裴晚曦出神地想着,忽然看见某个正在偷玩手机的小男孩。灯光下,那小孩的脸颊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嘶⋯⋯」左手虎口被狠狠掐了下,裴晚曦吃痛地出声。
距离薛景屹仅剩三步之遥,她看向裴华信。
上挑的眼线满是锋芒,裴华信面色很冷,在婚宴里暖洋洋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诡异。女人没说话,只是用锐利的眼神警告她:『裴晚曦,你最好别想。』
在薛景屹回到新娘休息室后,裴华信和崔秀妍也进来了,看到她哭红的眼。
她是从裴华信肚里掉出来的肉,裴华信不可能猜不到她为何哭泣。
而崔秀妍也是。
崔秀妍坐在前排的亲友席,裴晚曦瞥了她一眼,发现崔秀妍哭了,眼泪却不同周遭的人们是出于欣喜,而是愧疚。
裴晚曦隐隐屏息,在眾人喜笑顏开的注视下,裴华信带着她走到薛景屹面前。
裴晚曦看向薛景屹,发现他的笑容有些僵,许是因紧张。
裴华信将她的手交到薛景屹手中,微笑看了他们几许,再扫了眼裴晚曦,便得体地走下红毯。
红毯尽头,裴晚曦与薛景屹相视。
婚礼主持人站在一旁,裴晚曦没听清他唸的一串祝福话,只依稀听见「交换誓词」这四个字。
薛景屹拿过主持人准备好的卡片,接过麦克风唸起誓词。
「⋯⋯在我们的家人及朋友面前,我请在座各位见证,我——薛景屹,愿意以你——裴晚曦为我合法妻子。」
「我愿对你承诺,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天长地老,我承诺我将对你永远忠诚。」
「晚曦,谢谢你愿意将馀生託付给我。我会好好珍惜你,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下去,与你共同描绘我们的未来,见证属于我们的斑斕幸福。」薛景屹浓情蜜意地说完,随着眾人感动的欢呼,笑着将卡片闔上,将麦克风递给裴晚曦。
裴晚曦伸手,接过麦克风——
「最新快讯,今日下午四点十分,a城南区市中心十字路口发生一起连环重大车祸。」
一串新闻播报声赫然响起,裴晚曦怔住。
「现场造成五车追撞,其中包含一辆公车和一辆油罐车,随即引发爆炸和火灾,目前已知造成十四人当场死亡,三十五人分受轻重伤⋯⋯」
车祸?爆炸?火灾?
死亡?
「咚——」
裴晚曦心一沉,麦克风从手里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