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众所周知的事,龙武帮却偏要装瞎,想从咱们手里抢走,那可都是前辈先人们留下来的产业,我等若是就这么拱手让出,那咱们十山派的脸往哪搁?诸位前辈们在天有灵知道了,都要气得从土里爬出来!”
“那就让他们爬出来好了。”龙武帮的人捧着茶杯,神情冷淡道,“百年前就是你们的,这种鬼话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们十山派匪徒出身,什么东西都是靠杀人放火抢来的,如今那地契在我们手里,按照规矩,那就是我们龙武帮的地。”
十山派愤怒地拍桌而起:“狗屁地契!人都死了八百年了,你们哪来的地契?把死人从地里挖出来盖章做印,这种荒唐事也就你们龙武帮做得出来,这种地契谁能认?”
黑胡子嗑着瓜子,听他们吵得你来我往,太虚堂主最初还喊两声,见所有人都沉浸自己的争吵中,没理自己,那眉头是越皱越紧。
他还跟坐在身旁,同样在嗑瓜子的亲信卫六说:“老头子估计受不了多久就要自己先离席,今儿这和谈宴怕是谈不成了。”
卫六点点头,咬开瓜子壳道:“无论是离火派还是星月岛,又或者十山派跟龙武帮,都不是好惹的,感觉他们是要死磕到底,太虚堂是劝不了的。”
十山派与龙武帮的骂战升级,双方都在猛拍桌子,吵得脸红脖子粗,眼见就要打起来,一直沉默不吭声的天鹤帮却抢先拔刀出鞘,清脆的拔刀声惊得众人警觉地抬头。
黑胡子与卫六也十分意外,两人的瓜子刚递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嗑,已齐齐扭头朝旁边桌的天鹤帮看去。
拔刀的是天鹤帮的帮主,瞿正浩。他前天刚上任,却早已在外城混了十多年,名声很响。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衣上绣有云鹤祥纹,瞧着斯文无比,却与自身透露的杀伐之意截然相反。
瞿正浩凶狠的脸上戴着半只眼罩,遮住他的左眼,右眼还有一道残存的刀痕,沿着他眉骨,过眼皮,到颧骨。
这一刀斩得又快又狠,而他躲闪不及,才会留下如此深刻的一道疤痕。
瞿正浩拔刀站起身,低头打量刀身,缓声说道:“在你们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吵闹不休时,明珠坊接纳的客人就会越来越多,从夜晚开店,到白日开店,整日不休。”
黑胡子跟卫六对视一眼,不知道这风怎么就吹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缓缓放下到嘴边的瓜子笑道:“这些不过是暂时的,等诸位平稳下来,客人自然就回去了。”
“客人回去了,这段时间损失的钱财利益却回不去。”瞿正浩提着刀朝黑胡子这桌走去,他走得很慢,话也说得很慢,“算上我天鹤、龙武、十山、星月、离火五家的客人,两个月,共六十天,黑掌柜,你说说,这段时间明珠坊加西德酒楼赚的钱是多少?”
黑胡子面不改色道:“天鹤帮主若是愿意来我西德酒楼当账房先生,我自然乐意告知。”
瞿正浩在黑胡子对面站定,他一脚踩在椅子上,上身前倾,将长刀放在桌面,按着刀柄,沉冷的目光盯着黑胡子道:“因为这几家帮派相斗,你暗地里吞的其他小帮派地盘也不少啊。”
卫六冷眼望去,刚要起身,却被黑胡子拦住。他仍旧笑呵呵道:“别人拿着地契上门求我接收,合情合理的事,在瞿帮主看来倒像是有什么问题?”
“主动拿着地契上门来找你接收?你这话比十山派说出的百年产业更好笑。”瞿正浩朗声笑着,十山派正要发怒,又听他转头又道,“人家十山派也只敢说个百年,你却好意思说是别人主动上门,南宫家带人在太乙落地当天,就连抢八条街的商产地契,这事你这不会忘了吧?”
黑胡子当着瞿正浩的面嗑着瓜子:“你情我愿的事,瞿帮主倒是想幻想点什么。外城的规矩就是地契在谁那,那块地,那栋楼就是算谁的,大家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瞿帮主这是对我西德酒楼有什么不满?”
“好,按规矩办事!”瞿正浩招招手,让手下把东西,手下将听风尺递给他,被瞿正浩扔桌上,听风尺正处于传音连接状态,众人都听到赌坊那边传来的声音,从小土爹指认梅良玉开始。
“……是他叫我今晚来明珠坊出千术的,他说这是他师妹家开的赌坊,所以我在这里出千术不会被抓!”
黑故事跟卫六听得眉间微蹙。
“明珠坊自己出千术被识破,死不认账!那钟情蛊的毒虫也是被下了药……”
“他是明珠坊主人的师兄……还说要把我赢的钱分给我儿子!”
“……是梅良玉要我这么做的!”
明珠坊管事冷声呵斥:“胡说八道!”
接着是明珠坊内客人们因为两只毒虫死亡而沸腾的声音,质疑和谩骂铺天盖地而来,让在场的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卫六立马拿出听风尺联系西德酒楼那边,确认是否属实,得知属实后,在桌下朝黑胡子比了个手势。
黑胡子可以确定是瞿正浩在搞事,但不知为何却牵扯了郡主的师兄梅良玉在里面。
“赌坊出千术被抓了个现形,黑掌柜,你这胃口也太大了吧。”瞿正浩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十山派的人也道:“不仅出千术被抓,还当众包庇用千术的人,你那的客人一个个都快气死了。”
龙武帮端起茶杯喝了口,淡声道:“按规矩办事,你这明珠坊该关门大吉。”
离火派的白裙少女也看了过来:“黑掌柜,今儿我想为你说话也难啊。”
星月岛的人冷笑道:“证据确凿的事摆在眼前,你们离火派倒是选择装瞎做聋了。”
黑胡子抬头扫视一圈,这才发现之前彼此争锋相对的人,这会倒是团结起来一致对他,果真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直接问瞿正浩:“你想做什么?”
瞿正浩高声道:“大家因为这两月来不管是人力还是钱财,都损失惨重,却唯有你西德酒楼吃香喝辣,钱财广进,可这些都是从大伙身上扒皮抽血才得来的。”
黑胡子盯着对面站着的男人,他翘着嘴角,邪里邪气地笑道:“既然今儿是太虚堂主持的和谈宴,那就来谈谈该如何平息这些争端,只要你西德酒楼将这两个月以内侵占的地盘交出来,再将明珠坊这两月的所得全数交出即可。”
原来今儿的和谈宴,要“谈”的是他西德酒楼啊!
黑胡子心中冷笑,什么叫胃口大,这才是,一开口就是要明珠坊两月赚得所有钱财,也不怕一口吃下去把自己撑死。
“老人家,你也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黑胡子朝中间主位坐着的太虚堂主看去。
太虚堂主还没开口,瞿正浩就道:“这不过是要你将这两个月从大伙身上拿走的东西还回来而已,若是不愿,那明珠坊今儿出千术的事,按照规矩,明儿天一亮,外城就不会再有明珠坊这么个地方。”
到时候,这几家会联合人手,一起让明珠坊消失。
黑胡子没理他,目光盯着太虚堂主,等他的回答。
太虚堂主紧皱的眉头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松开过,面对黑胡子的提问,他也是沉声道:“明珠坊坏了规矩在先,赌坊出千术被当众识破……”
黑胡子说:“那可是常艮圣者的大徒弟,梅良玉。”
太虚堂主神态不变道:“外城的生意事,就算是常艮圣者也无权过问,哪怕是他的徒弟,但太乙的规矩就是规矩,这些规矩若是连圣者都不遵守,那太乙就会陷入一片混乱,常艮圣者显然比我等都更明白这个道理。”
黑胡子眼里的眸光沉了沉,他还以为天鹤帮哪来的胆子,敢直接跟南宫家开口要钱,原来是跟其他人都提前说好的。
这都不是要,而是直接抢。
黑胡子缓缓站起身,冷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视线最终落在瞿正浩身上,冷笑道:“你以为给出明珠坊两个月的收益这种事,是我能做决定的?你们若是不怕遭受南宫家的报复,不如让我传信青阳,等王爷的答复。”
瞿正浩拿起桌上的长刀,以刀尖点了点甩在桌上的听风尺,满眼挑衅笑意:“何须传书信回青阳这么麻烦,据我所知,青阳王府的继承人,此时不就在太乙吗?”
柿子要挑软的捏。
瞿正浩知道南宫家的继承人,南宫岁,是个没什么攻击力,也没有修行天赋,还常常被说蠢笨的小郡主。
刚来太乙没多久,就被人暗杀差点丢了性命,离了黑胡子等人,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的废物。
瞿正浩不知道那位了不起的南宫王爷,为何要选一个废物当继承人,但此刻这位继承人越废物,对他越有利。
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女孩,哪能处理眼前的状况,肯定会被吓得立马答应。
比起这位掀不起风浪的小郡主,瞿正浩更警惕那位顾姓少年,至于那位南宫家的三少爷,虽没见他管过外城的生意事,只会享乐,但修为不差,有点硬实力,暂时不要拉他下水接触这些比较好。
瞿正浩继续说道:“郡主是王爷钦点的继承人,她的意思,自然就是南宫家的意思,就算到时候远在青阳的王爷问起来,你也可以说是南宫郡主做的决定,黑掌柜,你最后可以全身而退不是吗?”
全身而退?
黑胡子在心里冷笑着,卫六拦在他身前,目光扫视四周,心中计算从这里冲出去的可能性,若是动起手来,说不定连太虚堂的人都会阻拦。
若是动手打起来,这帮人更有理由去毁掉明珠坊。
“好。”黑胡子拿出听风尺,沉声道,“我这就请示郡主,看她是否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