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伸手拿玉簪的动作不停,挑中一只碧玉木兰簪瞧了瞧,觉得不配李金霜,便又放回去,同时等着卫仁的回答。
看来带走他的确实是农家的人。
除了卫仁,在学院里还有别的弟子也是农家叛徒组织的成员。
卢海叶也死了一段时间,怎么忽然又找卫仁来查证了?
农家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虞岁那天晚上在兵甲阵练至控魂三重,发现能分魂操控五行光核的数量变多,更精准,比她如今使用五行之气具象化九流术还要精准。
此刻她分魂凝神,能感应到放在卫仁那边的五行光核在外城哪个位置。
卫仁对此毫不知情,正打起精神面对他眼前的难题,黑暗中男人的质问,带着点威胁之意,仿佛是在告诉他:想活命就老实点,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该说的我上次都已经说了。”卫仁余光扫视左右,语调懒散,“那天晚上梅良玉和南宫家的人来得太快,我什么都没看见,就被梅良玉的九流术打出来了。”
“是么?”黑暗中的男人低声道,“为何他死了,你却没死?”
“我只是中途想去看他处理得如何,可没有动手,就这样还是被发现了,因为是农家的人而被迁怒,我没死,是因为她不想杀我掉分,所以才让我自废修为。”卫仁说着轻扯嘴角,面上似笑似恼,“不然……师父你以为,我为何没死?”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屋中的黑暗,也并非如吞影般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片昏暗中,隐隐约约能瞧见站在通往二楼台阶上的身影,那身影是卫仁再熟悉不过的。
卫仁的师父,农家纪书言,十二境九流术士。
黑暗中,似有若无的五行之气在流动,男人的身影看起来沉默又冷酷,连接男人与卫仁之间的地面有黑影缓缓晃动。
卫仁动了动眼眸,看出来是农家禁术·幻兽的虚影。
纪书言声色冷漠道:“一个平术之人,来到太乙没两天,就生出五行光核,变作可以修炼的九流术士,你对南宫岁的观察,就只有毫无异样四个字吗?”
屋中的卫仁被纪书言的九流术威压震慑,双肩只觉得有重山压下,快要喘不过气,光是原地站稳没有跪下,都花了他一半力气,额上渗出细密的汗。
卫仁回答得很无奈:“师父,您老人家可能没在太乙学院待过,不知道鬼道家的鬼道圣堂,别家弟子进不去,只有常艮圣者的亲传徒弟才能进去。”
“人家师徒授课教学,我怎么知道,从我已知的消息和观察的角度,南宫岁确实没有值得关注的地方。”
卫仁话音刚落,地面就蹿出一道黑影,黑色的巨蟒朝他张嘴愤怒嘶吼,恐吓与威压让卫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轻轻咬牙。
月光似乎从破败的屋顶洒落些许光芒,正巧照在台阶处,让藏在黑暗中的男人短暂现身。
一如他的影子般,是个冷酷的人。
纪书言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能杀得了十境术士,却没有值得关注的地方吗?”
虞岁挑了一副精致小巧的耳坠放在一旁备用,和侍女说再拿些过来时,也在思考卫仁那边的情况。
卫仁的师父,那个喜欢素夫人,讨厌南宫明,也讨厌她的男人。
看来素夫人是真心想杀她,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心腹叫来太乙。
这可是素夫人被南宫明压制后,为数不多的得力助手。
虞岁想到这,不由转了转眼珠,开门朝外走去,和守在外
边的黑胡子把这事一说。
上次农家刺杀险些让虞岁丧命,给黑胡子造成的心理阴影可大了,生怕虞岁在自己手里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别说回帝都跟家人一起养老,他直接就死在太乙一辈子回不去。
如今听虞岁说发现农家那伙人的窝点,当即奉命带人过去。
虞岁说:“抓到一些燕国的农家叛徒,也许能从他们那里问出什么对父亲有用的情报,到时父亲对你我都会刮目相看。”
黑胡子带人过去,也是要出一口恶气,这么多年他在太乙掌管南宫家的产业,也没遇到有刺头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的,郡主刚来没多久就在他这出事,这要是不做点什么挽回一下,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虞岁回到屋中,继续给李金霜挑选首饰。
“郡主,李小姐换好了。”遮帘后的侍女笑着说道。
虞岁回头道:“出来看看。”
侍女掀起遮帘,侧身让开,等着后边的人出来,一边笑道:“李姑娘身段容貌都没得挑,可是穿什么都好看。”
李金霜慢吞吞地从换衣室出来,她极其不适应身上漂亮的衣裙,交领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白色里衣柔软冰凉地贴着肌肤,束腰也与男子的不同,女子的长裙款式将她衬得更加高挑,纤腰如细柳,夺人眼球的妩媚。
随着她的走动,能隐约窥见裙摆下的雪白长腿。
她常年练剑,体能比寻常女子还要好,也就显得小腿线条紧致结实,在层层相叠的渐变紫纱中若隐若现。
不施粉黛的真容也没了刻意男化的尖锐和冷硬,乌发雪肤,长发随意散落着,因为等会还要换衣服,便被侍女简单的收拢,在靠近下腰的位置以红绳束发,不会散开,也不显凌乱。
李金霜神色僵硬,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摆弄自己的身体,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
她站在屋中,低垂着头,却没能发现,进屋之前格格不入的她,此刻已经融入了屋中的精致华美,成为一道靓丽风景。
虞岁笑盈盈地朝李金霜走去,再次伸手捧着李金霜的脸,让她抬头。
李金霜生了双丹凤眼,平日男化后,凤眼沉冷,淡漠,此刻却含着几分盈盈水光,无措地眼神在对上虞岁时,像是海上漂浮无依的人,总算找到了活命的浮木。
她已和进屋前判若两人。
“真好看呀。”虞岁说,“放轻松,你现在可是这屋里最漂亮的女孩子。”
李金霜心想她一时半会是没法放轻松的。
“自己看看。”虞岁示意她朝旁侧放着的长镜看去,“把现在的你记在心里。”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蛊惑人心,可偏偏李金霜却能从这话里得到勇气和力量,随着她的指引缓缓转过头去。
镜中人无比陌生。
耀眼璀璨得令她不敢直视。
气质清冷、眉眼精致的美人除了肢体比较僵硬外,没有任何缺点。
李金霜目光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人,有瞬间的茫然,这是谁?随着她与镜中人目光相撞,久久凝视时,心跳地又快又重,耳边侍女们夸赞的声音都变得缥缈远去,唯有那重重的心跳声在耳旁一下又一下。
她曾隐晦渴望的,有朝一日竟也能得到。
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何却要打破重重难堪的心理才能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