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曾想这困扰自己十多年的谜团,到了今时今日竟在这般情势下才解开,这世间的因果缘分,也确是令人唏嘘。
然而若真是这样,那自己的生身父亲又是什么人?
“母后……原来母后你也知道胭萝的身世。”高昶忽又开口说道,语声中同样充满了惊讶。
顾太后冷笑着道:“既然连你都知道,哀家平生管着后宫,又怎会不知?实话告诉你,当年你父皇也是一清二楚,去仍对慕妃那不知廉耻的贱人百般宠爱,冷落哀家。哼,一个南陲边地的蛮夷女子,又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妇,凭什么与哀家争?凭什么?”
她嘶声吼着,喘息了几声,又怒道:“当年我也是心软,一念之差,只叫慕妃那贱人去陪葬,却留了这丫头一命,没曾想她比她娘还妖媚无耻,竟将你迷成这副样子,早知道当年就该狠心下手,除了这个祸胎!”
这番怒吼声震屋宇,虽然是从外间传来,仍让人觉得两耳嗡嗡,显是动了真怒。
高暧面色茫然,余光瞥见那几名宫人也吓了一跳,立在旁边噤若寒蝉,但瞧自己的眼神却分明带着不屑和讥讽,就像在嘲骂她是个野种,连他们这些低贱的奴婢都不如。
她倒也淡然,反正十多年来,这公主的身份非但没给她带来片刻的欢愉,反而是说不尽的寂寞和伤心,宫中的日子也如同牢笼一般,与弘慈庵相比,不过是换了个囚禁的地方罢了。
三哥虽然有情,但却是从一开始便抱着那样的心思,宠着她,也瞒着她,只盼水到渠成,有一天能让心底的念头成真。
她虽然感激,但越往深处想,便觉恐惧越甚,即使没有太后从旁反对,她也绝不会应下这份倒乱人心的畸恋。
只有与他在一起,那勃勃的情意纯由心发,说不出的怡心悦怀,悱恻缠绵,片刻也不想放手。
可是现在的自己,还有资格像之前那般深爱他么?
她只觉胸中锥心的一痛,泪水涌出,顺着苍白的面颊滚滚而落。
此时,高昶的声音重又打破了寂静。
“慕妃娘娘早已离世,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母后如今身为太后,也不必再记在心上……好,儿臣答应母后,不再对胭萝有非分之想,恳请母后放她回去,莫再逼她下嫁,只留在宫中便是了。”
他话音刚落,顾太后便又是一声冷笑。
“既是不再有非分之想,又管她嫁不嫁人做什么?母后早说过,知子莫若母,你有什么心思,一张口我便晓得了!留在宫中?由着你和那丫头暗通款曲么?”
“母后,儿臣……”
“莫说了!哀家这身子骨,防得了你十年、八年,难道能防得了你一辈子么?等哪日真的撒手去了,你便想着可以为所欲为?做梦!若不现在就断了你的念头,迟早要生出事来。”
“如此说来,母后是心意已决了?”
高昶沉声一问,顾太后那边却忽然没了声息。
隔了片刻,才听她语声轻柔道:“昶儿,从小母后最宠最爱的就是你,待长大了,这颗心也全扑在你身上,可你怎的就不懂为娘的苦心呢?那丫头无才无德,又是个半路野种,不过和那慕妃一样有几分魅人的本事,究竟哪里配得上你?天下有那么多好女子,为何偏偏念着她?你听母后的话,从此将她忘了,母后也答应不再为难,还替她选一门好亲事,不用再受苦,好不好?”
“好亲事,呵呵……”
只听高昶凄然一笑,冷冷道:“似胭萝这般的人,天下又能有谁真心懂她?更不用说配得上她。母后也不用骗儿臣,什么好亲事,不过是让她再入沉沦罢了。”
“昶儿,你这话何意?”顾太后的声音重又尖损起来。
“没什么,母后尽管将她留在这里便是,但若要下嫁出宫,须得儿臣颁旨赐准,昭告天下,这一节母后也该知道。”
“你……你这逆子!好,好,你若不愿嫁她出宫,哀家这便赐死她,到地下与慕妃那贱人母女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