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就知道何大人说过,爹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为了能让大明百姓过得安稳,就需要有热血男儿站出来守护!俺现在还不是男儿,可等俺长大了,就能去参军报名了......”
这一下,刘大夏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有些难看。可随后复杂地望向何瑾,又久久无话可说。
最终,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小子,老夫明白你的用意了。西山这里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是切切实实将圣学的教化,播撒在了这西山。”
何瑾便微微皱了皱眉,道:“这样说其实也行,毕竟儒家的愿景是好的。但提出的解决方案,非但没解决当时的问题,更没有与时俱进。”
“此话怎讲?”
“因为儒家治世的前提,就是人人都乃士大夫圣贤。可现实却是,不可能人人都是孔孟一样的圣人。”
“忠义礼信要求士大夫的这些,百姓或许有一点点。但他们更在乎的,是活下去,以及如何让自己和家人的日子过得更好。”
“这些战死的或活着的人,他们大多没读过书,并不懂得圣贤说的那些大义气节。在以前的村落中,那些男人都是活不下去了,才想着去军营碰一碰运气。”
说着,何瑾的笑容就苦了一些,道:“也是他们这批运气好,投到了新军营,才渐渐有了生活的奔头儿。”
“也只有衣食无忧了,才谈得上报效家国的志向。倘若这些都没解决,尚书大人却要求他们忧国忧民,要懂得军令如山,抛下妻儿老小跟从未见过的异族拼命,他们凭什么要做到?”
听着这些质问,刘大夏也满脸愁苦,道:“老夫也知兵制改革,并非只是军营的问题。可你为了这些,便要与虎谋皮,如此所为岂非舍本逐末?”
听到这里,何瑾也算明白了刘大夏这类人的问题根源。
反正就是不管怎么说,发展商业和与异族沟通,就是有违孔孟经典,就是洪水猛兽。自己沾染一项也就算了,竟然还两项俱全——这在儒家的典籍当中,简直就是国之将亡的征兆。
一趟闲逛,他都感觉白费了。
“刘大人,事物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儒家学说在春秋时代就没解决社会问题,你们还奉为圭臬,拿着毫无证实的学论,来否认我活生生打造出来的现实,不觉得很荒谬讽刺吗?”
被挑起了怒气,何瑾忍不住道出了心里话:“通商互市给大明带来了财富,为军人家属提供了就业和后顾无忧的保障,使得大明可以打造一支精锐专业的军队。”
“这样自强御辱的道路摆在眼前,你们都执迷不悟。那请刘大人跟我说说,还要如何才能使大明不受塞外异族欺辱?”
说完这句,他拂袖转身,就此准备离去。
不过半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道:“另外,你说的什么与虎谋皮,资敌助长,劳烦仔细看看大明跟异族贸易的清单。看看我是否给塞外异族,提供了让他们军事强盛的物资!”
“身怀优势不加以利用,反而还要抱残守缺,一头埋在自己的世界里,期待着敌人先饿死。这不是什么儒家圣学,而是蠢笨懦夫才会做的事!”
接着,何瑾就登上了马车,真将堂堂二品大员扔在了这里。
刘祖修愣愣看着这一幕,然后捏出了一丸药,嗫嚅地问向刘大夏:“父亲,需要吃上一丸吗?”
刘大夏脸色苍白,却深深垂下头,不发一语。
良久,他仿佛虚脱般长叹,神情带着几分苦涩和释然:“药只能医身,却不能医心,更不能医世。为父一生笃信圣学典籍,奉为教条行事,难道真的错了吗?”
此时微风袭来,风中已有丝丝的暖意——这表示着小王子报复蒙郭勒津部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而时间,留给何瑾的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