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笑了,此地位于越州中部,先生不管从何处来,都定然走了几天了,哪有刚到越州的说法,应是刚到此地才对。”其中一人笑着纠正。
“先生所言也不算差。若单说越州,地广人稀,土地也高产,确实一片欣欣向荣。然而大晏却并非如此。”另一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如今这个世道越来越不安生,先生岂不闻前些年逸州文汉王反叛,之后召州知州伙同当地军镇一同造反,前两年阳州北部的留王也反了,听说如今朝廷对于镇北军打压猜忌越发厉害,那位陈不愧将军,也就是护国公的族弟,对此颇为不满,已是北方人尽皆知之事。”
这位也并没有细着往下说。
不过宋游已然听明白了。
越州禾州本身就是北方边镇连通大晏腹地的通道,数十年前,塞北人正是攻打禾州无果后,转而从越州南下,这才将越州变成一片死地。他们担忧的正是镇北军如同逸州以西文汉王、召州知州与阳州北部留王一样,起兵造反,随即从越州南下,带来战乱。
镇北军即便没了陈子毅,凝聚力大幅降低,又被一削再削,一分为几,几度打压,实力仍然不是此前几位能比的。
时局不稳,各地反叛。
这个时代通讯不便,信息向来闭塞,如果一个传闻路人皆知,要么是有人在刻意宣扬,要么便是真的到了风雨满天之时。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消息。
道人不禁摇了摇头,感慨莫名。
距离上次离开长京,距离上次走到越州来,也才短短十年间,大晏竟有风雨欲来之势。
神道终究是人道附属埃
人间之事可比天宫之事艰难复杂多了。
拱手谢过两名商人,回转头来,自家三花娘娘面前的碗里已经快要空了,只剩下两片野菜叶子、仅剩的一颗馄饨和泛着油光的汤水,而她正用小木勺舀着一勺馄饨汤,小心翼翼往嘴里送。
送进嘴里,眯起眼睛,还微仰着头,又飞快的砸吧几下嘴,似是十分享受的样子。
骨头汤确实香浓。
宋游正待惊讶她吃得如此之快,甚至还想因此假装夸耀她几句时,稍一低头,便发现了自己碗里比刚端上来时还要多的馄饨。
“……三花娘娘这是何意?”
“什喵?”
“三花娘娘的馄饨吃完了?”
“碗里还剩一个呢1
“我碗里又是怎么回事呢?”
“啥子?”
三花娘娘拿着勺子,直愣愣的盯着他,一张小脸毫无表情,严肃极了,眼神亦清澈坚定不像是说谎。
“一碗馄饨已够我吃了,三花娘娘何须如此。”
“什喵?”
三花娘娘左看右看,严肃说道:“快点吃吧,吃完好爬山了。”
“顾左右而言他……”
道人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要加盐巴?”
女童俯下上身,关切的盯着他。
“……”
道人加快了速度。
吃完付钱,上山而去。
越州本身称不上暖和,还好近日天气不错,山下只称得上是微寒,然而到了山上,寒意便明显加重。幸好肚子里胀鼓鼓的,腹中有食,身体自然而然就会暖和起来,加上走动倒也无惧严寒。
慢慢往山上走去,心情倒也不错。
山上同行者不少。
“好多人埃”三花娘娘没有多久就重新变回了猫儿,肚子不算鼓,迈着小碎步与道人一同走着,这也从侧面证明,她真的没有吃多少,一边走一边再次感慨,“这么多人,一点都不方便。”
“三花娘娘莫要乱闻,那是牛粪。”
“哦……”
猫儿顿时跑了回来。
当日下午,一行便到了山顶。
新春游人果真不少。
显然大多都不是移民北迁过来的流民百姓,应是当地的官员,来做买卖的商人之类的,或是慕名前来的文人、游人道人。
甚至有人在山上修建了简陋的木屋,收取钱财,给这些游人暂住用。
至于前方那座石柱一样的天柱山,山上小路间亦有许多游人,像是蚂蚁一样绕着天柱山艰难的往上爬,山顶宫殿也有袅袅香烟飘入云端。
“请问足下……”
道人拉住一个刚从天柱山上下来的人,礼貌请教道:“这山上宫殿里面已经有人了?”
“既有宫殿,自是有人了。”这名游人回答道,稍稍想了想,又打量着宋游,“先生定是以前就来过这里吧?以前整个越州都没有人,这天柱山上的宫殿中自然也没有人,如今越州有人了,这里自然不能空着。”
“是什么人呢?”
“是一个老先生和三个年轻先生,打理上方的宫殿,也招待香客。”
“多谢足下。”
“两句话的事,何足挂齿。”
这名游人摆了摆手,便离去了。
剩下三花猫跟在道人脚边,坐着舔着手臂上的毛,等到周边没人了,才对道人小声问道:“上次来都没人,这些道士是从哪里来的呢?是谁先到这里占了,就是谁的了吗?”
“天柱山这么有名,哪会这么简单,更可能是官府祠部定的。”
“这样哦……”
三花娘娘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原来不光是当神仙、坐在庙宇神台上需要官府敕封,就是在庙宇中当道士,帮忙打扫庙子,也需要官府的敕封。
她还以为先到先得。那样的话,算起来他们好些年前、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就已经到过这里,爬上过那根山,进过山上的宫殿,还在山上的宫殿中煮过稀饭来吃了,这座山上的宫殿应是他们的才对。
“走吧。”
天色越来越晚了,还往天柱山顶上爬的人越来越少了,道人也带着猫儿与少年往山上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