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盈咬了咬下唇,朝她重重磕头。
“三叔仗着祖母的宠爱,对母亲从不恭敬,女儿不过是想替母亲出一口恶气,找人教训教训他,并未想谋他性命……”
傅氏叱喝:“果然是你!”
薛月盈流下泪来,“女儿原想将此事嫁祸给六妹妹,故而在家宴上,让她湿了衣裳,这才有机会拿到她的荷包,装上银钱给那凶徒。不过,女儿本是叮嘱明白的,让他们揍三叔一顿,再故意落下钱袋逃跑……让三叔去找六妹妹的晦气,如此一来,既帮母亲出了气,又断了大姐姐的念想……”
“我呸,小蹄子祸害你三叔,还想栽赃给我?”傅氏冷笑有声,“你才刚五岁就死了亲娘,是我把你养在跟前,这些年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没承想,你竟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傅氏说着便去拽她。
“走,我们一道找老爷说个清楚。”
薛月盈一听,顿时慌了神,反手拽住她的袖口,“女儿也是为帮母亲分忧。”
“住口!休得攀咬我!”傅氏也来了横气,揪住她就不放,
“母亲!”薛月盈拼命摇头。
她怀着身子,受不得这般拉扯,几次三番下来,也是怒火中烧,突地横下一条心,猛地推开傅氏,抬起泪目,浮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母亲将我养在跟前,当真是因我自幼死了亲娘,无人照料吗?”
傅氏冷着眼看她,“你想说什么?”
薛月盈擦掉眼泪,一脸讥诮,“难道不是因为心虚,怕父亲知道我生母惨死的真相?”
她停顿片刻,一字一句越说越重。
“母亲杀了我的亲娘,还博得一个贤妻美名,不应感恩于我吗?”
傅氏变了脸色,“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呵!”薛月盈双眸带着冰冷的寒意,换了称呼:“大夫人,若父亲知晓他此生最爱的女子,死在你的手上,可会饶了你?可会为你去京兆府说情?还有那个云锦荷包,大夫人再是千般狡辩,只怕也说不过去……”
“好你个贱蹄子!果然是你偷拿了我的荷包,栽赃陷害……”
傅氏火气大炽,“想为你亲娘报仇吗?有胆你就试试,去老爷跟前说去,你告诉老爷,你明知道那碗汤里有毒,却为了讨好我,做我的女儿,亲手端给了你的亲娘。”
“我没有。”薛月盈抬高下巴,“我那时年幼,如何分辨得清,汤里有毒无毒?我只知,大夫人跟我生母是闺中密友,手帕至交,大夫人为我娘熬的汤,自然是极好的……”
傅氏冷笑,恶狠狠盯着薛月盈。
“好哇,我亲手养出来的白眼狼,果然厉害。”
她忽而一笑,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孔变得格外狰狞。
“去吧,告诉老爷,是你眼睁睁看着你的亲娘瞪大双眼,伸出双手求救,你却一声不吭奔向了我。可怜你的亲娘,在你面前咽气,死不瞑目!”
薛月盈脸色惨白。
当年她的生母和傅氏是闺中姐妹,生母对傅氏全无心机。在嫁入薛府前,她心悦的另有其人,奈何家道中落,父兄犯了事,她也受到牵连,沦为贱籍。
父亲家世显赫,一心要她,她无力抵抗。
入府后,父亲对她痴心一片,钟爱有加,引来傅氏的不满,认为她背弃了姐妹情,动辄使绊子穿小鞋,即使她低眉顺目地讨好,也没能逃过傅氏的毒手……
薛月盈记得生母死时的样子……
不解,悲伤,但没有怨恨,她是不会怨恨的。
因为年纪小小的她,有什么错呢?她什么都不懂,只为求得活命。
攀附更强的人,才能活命。娘是不会怪她的。
薛月盈脸色灰白,慢慢地站直身子,“大夫人当真要把我送到父亲跟前,那我也只能玉石俱焚,将一切和盘托出。若大夫人高抬贵手,女儿也绝不食言,若有降罪,定为母亲尽孝,一力承担……”
“你承担?!”一声冷笑,从房顶传来,“捅下这么大的窟窿,你如何承担得起?”
咚!
其声如同雷鸣,重重敲下。
傅氏和薛月盈齐齐望向头顶簌簌作响的瓦片,变了脸色。
片刻之后,周遭又归于寂静。
很快,再次响起脚步声,房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薛庆治沉着脸走进来,在他身侧漠然而立的人,正是薛绥。
她一语未发,却似有尖利的刀刃从眼中捅来。
“薛六!”薛月盈难以置信地低呼一声,眼中满是惊恐。
这个坏种,灾星,祸害!
她竟然找来父亲,藏身屋顶偷听。
“不,父亲你听我说……”薛月盈反应极快,不等薛庆治发难,已经跪倒在他面前,“父亲,全是大夫人指使,是大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指使我的。大夫人掌中馈,克扣女儿的嫁妆来要挟,女儿人卑言轻,也是迫于无奈啊……”
薛庆治痛心疾首地瞪她一眼,缓缓看向傅氏,目光愈发冰冷。
“傅氏,你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