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盈将薛绥带入琉璃阁,丫头取来衣裳,将房门一关,便慌里慌张地出来。
“衣物搜一搜,随便留下一件什么信物都好。”
清竹点点头:“吩咐清红了,姑娘放心。”
薛月盈并不放心,明明这样凉快的天气,她竟觉得浑身是汗,掏出帕子擦了好几次额头。
“千万莫让她看出端倪。”
清竹应了一声。
很快,丫头清红拉开门缝,手上拿着薛绥换下的衣物,远远地朝薛月盈点点头。
清竹道:“姑娘,顾郎君会来吗?”
薛月盈哼声:“他敢不来。”
清竹叹气,“姑娘当真愿意,便宜了六姑娘?”
薛月盈眉头不由深深皱起。
她当然不想跟薛绥共事一夫,还让她做平妻。
这只是她的权宜之计。
一来可见大度,挽回她抢妹妹姻缘的名声。
二用平妻的名义,平息顾介母亲的不满,以免她嫁过去就受婆母磋磨。
三来她着实不想让薛绥去端王府。
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告诉她,薛六很可能会得宠于端王。到时候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谁看谁的脸色,就显而易见了。
但薛六嫁到靖远侯府却不一样。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有顾介的宠爱,薛六就是一只秋后的蚂蚱,永远只能被她踩在脚下,就像当年一样,别想翻身……
可谓是一举多得。
如今端王妃归家,坐实她对顾介有心,又有染,那么,脏的就是薛六,她们身份就会调换,薛六成了抢人丈夫的下贱女,她才是受害者。
一旦木已成舟,大姐也再不能把薛六抬入王府,什么荣华富贵都和她无关了。
“四姑娘。”
薛月盈闻声看过去。
换了身好衣裳,薛六就似变了个人。簌簌轻裙,在腰间收束成柳,独立屋檐下,挺拔而修长。
十年前她很倔,被打被骂从不吱声,如今倒是笑盈盈的,见谁都客客气气。
薛月盈也换上笑脸,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们用饭去。方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夫人掌中馈,也不能诸事妥帖,这家宅后院,你让让我,我让让你,不失体面就好。”
薛绥微笑,“四姑娘说得是。”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席上。
薛月楼抬头看她一眼,没有出声。
薛绥就像忘记方才的不愉快,大大方方吃饭,散席时,在薛月楼的身侧低声道一句谢,便领着丫头回了梨香院。
雪姬没有名分,上不了府上家宴的桌子,薛绥便陪着她又用了一餐粗茶淡饭。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雪姬听到如意说家宴上的事,喉头不禁发硬。
“六姐儿,你受委屈了。”
又道:“再忍耐些时日,等去了王府,若得王爷垂怜,有一子半女傍身,这辈子也就有依靠了。”
薛绥抬眼,细细端详她:“当年你跟着薛庆治,可是这样想的?”
雪姬愣了愣,通红的双眼浮出一层泪雾。
想当年,她一舞动京城,引来多少京中名流追捧?
阁里妈妈也惯她,早早便放出话去,由她挑一个如意郎君来赎身。她看中薛庆治,因他长相出挑,又是世家公子,原以为自此摆脱贱籍,可托付终身,谁料当夜里许下的承诺,转眼便成过眼云烟。她挑来挑去,挑中一个火坑。
“六姐儿,是娘命不好,害苦了你……”
她抬袖拭泪,薛绥不忍再多说,宽慰几句,让丫头彩绢带她去休息,便各自回房。
转头便是月上中天。
“姑娘,姑娘。”
半夜里,房门被人敲响。
薛月盈没有入睡,和衣躺在床上,听到丫头的脚步声便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