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韦,我们是亲父子,所以同样固执,包括你大哥。”
方孟韦起身,走到方步亭手边蹲下,扶着父亲的膝盖:“爹,你们都是我的家,您,大哥,姑爹,木兰,还有杜见锋,哪一个都不想失去。”
“你还年轻,孟韦,想得太简单,要的太多……”
“爹,我要的多吗?”
“你想要家人平安喜乐,你想要爱人相守白头,在这样一个时代里,是太多了。”方步亭望向窗外,遥远苍蓝的天空:“或许以后,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平常到被人们忽略,平常到不再被珍惜,可是孩子,那恐怕不是现在。”
方孟韦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沧桑坚毅的面容背后,是丧妻丧女之痛,是骨肉分离之苦,是污糟乱世之怒,却也是于国于家的坚守。
“我都明白,此时有太多的人骨肉离散、爱人分离,可是我们面对的这些悲伤正是为了有那么一天,更多更多的人骨肉相聚爱人相守,我们被时代的车轮追赶倾轧,可是这不是我们放弃追求幸福的理由,爹,我坚信世间总有圆满,也请您相信我,让我去试一试。”
这是年轻而无畏的勇士。
于时光,于世事。
方步亭总是担心人生的乌云出现在儿子的头顶,他总要提前为他的孩子们艰难的撑起一把遮风挡雨的伞,对于那些不谙世事的认为他遮挡了阳光的抱怨,不置一词。
这是固执的父亲,也是父亲的固执。
“有人要送崔中石的家人去香港,是谁你不必问,我想把你也送出去,去香港读书,照顾你崔婶还有两个孩子,我有个老同学在港大,我已经给他写了信,给你做了安排,你大哥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可能为你托了人。”方步亭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我知道那位杜师长马上就要开拔了,去石家庄,内战不会再打多久了,一年到两年已是至多,等到那时,杜师长再去找你或者你读完书去找他,我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方孟韦:“爹……”
“你出去吧,我有点累了。”
谢培东看方孟韦从书房里走了出去,收了账本说:“内兄,要不我给你拔火罐吧,去去火。”
方步亭摆摆手。
谢培东走近了看他的脸色:“还是回房睡一会儿吧,这几天你吃不好睡不好的,孟韦这事一定下来,你也算是去了块心病,孟韦这孩子固执,到最后还是你让步了。”
方步亭慢慢地站起来,往外走:“培东,你见过父母与孩子的‘战争’里,父母会取得胜利的吗?他们要么妥协,要么失去子女,即便最后是子女让步了,为人父母的又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怎么看,都是输家。”
“你也不用抱怨,方家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当年步琼要嫁给我这个穷学生,家里除了你不反对,岳父岳母都是不同意的,后来轮到步瑶,她与自己学校的教授恋爱,这事族里都是反对的,要不是冒出来个杜先生,变相成全了她,搞不好还是要私奔的,还有木兰,现在天天跟学校里的一位进步教授混在一起,那人身份复杂,我劝了骂了,全然无用,我们又能拿什么来说孟韦呢,家里的孩子都是对感情执着,对世情无畏,怨不得旁人。”谢培东叹道。
方步亭听了,也只是无奈。
方孟韦被方孟敖接走没多久,杜见锋就知道了石家庄的战事。
几个旅长对于这样的安排都不满意,一来刚刚折腾过来还有几天,这么频繁的变动不是件好事,另外,石家庄的局势那么差,现在叫他们去,差不多就是送死。
杜见锋抽着烟斗,看他们几个骂天骂地的抱怨,最后磕了磕:“在这放没用的屁,你们还能不去?违抗军令直接就毙了,倒是真他娘的不用上战场了。”
“师座,我们可不是怕死,但是国防部也太他妈的欺负人了。”
“那你说,派谁去不是欺负人?这他娘的不是欺不欺负老子的事,仗总要有人去打,老子是军人,你他娘的也是军人,军人干什么不知道吗?都给老子闭嘴,滚回去收拾东西!”
杜见锋骂走了人,自己却有些坐立不安,原地转了两圈,拿了车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