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落井下石的。
但姚磬是个例外。
他之前与姚磬结交时实则也没将他当做什么至交好友——他也不轻易与人深交。他只是觉得姚磬是个耿介的文人,志趣也算得上相投,便三不五时地与他喝酒论道。他没想到,在这种众人都等着看他好戏的时候,姚磬会站出来为他死谏。
他清晰地记得,他僵直地跪在奉天殿之上,听着姚磬掷地有声的谏诤,心内波澜翻搅。
姚磬一定也知晓皇帝不过是有意要整治他,但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他彼时低头想,兴许这世上还是存着道义的。
他之前既然想到了这一日,那么也是有准备的,实质上也不需要姚磬出多大力。只他能做的也只是保命而已,他到底还是要离开朝堂,荣华成空。他离开京都的那日十分落魄,身边只有家眷相随。姚磬来为他饯行,他郑重地承诺他必定会报偿姚磬的这份恩义。
后来他定居广宁,收留年幼的裴玑的初衷就是还人情。
由于身处宫内,瞿素说得语焉不详,不好直接提起太-祖如何如何,但裴玑还是从瞿素模糊的话语里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联想到瞿素之前的一些言行,渐渐蹙起眉头。
姚磬说起姚若婠的婚事,叹气连连:“婠姐儿就是心气儿太高了,她母亲给她挑的成国公府那门亲事是顶好的,可她总是多有抱怨。前些日子回门时,还与她母亲合气一回。”
姚若婠已经出嫁,嫁的是成国公府的二房长子。但她嫌弃人家只是个初入官场的观政进士,又不能承袭爵位,长得还寻常,哭闹着不肯嫁。姚磬气得直要打她,这真是作死作到家,人家要出身有出身要前程有前程,样貌虽只是周正但谈不上丑,姚若婠却是要死要活地让退婚。后来好歹威逼着将她嫁了出去,她却总给夫家的人摆脸色。
上回姚若婠被裴玑使人打板子的事姚磬是知晓的,他倒也没责怪外孙办事太绝,他觉得让孙女吃个亏长个教训也是好的,否则回头不定捅出什么更大的娄子。是以,他也知道孙女心里是总爱拿旁的男子跟裴玑比的,但要真这么找夫婿,那一辈子也别嫁了。
眼下姚若婠三天两头与夫婿合气,总觉得自己低嫁了,总认为凭着她的样貌家世能找个更好的。姚磬头疼得很,他真担心成国公府那头哪日受不了她,将她休弃回家,那就真是后半辈子都毁了。
裴玑却是没心思听姚若婠的破事。他抬起头望向瞿素,踟蹰一下,道:“先生,过会儿您……”
他一语未了,便见一内侍急慌慌跑过来,连行礼也顾不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爷,娘娘要生了!”
裴玑一怔,起身就跑。
瞿素只觉一阵风过,扭头去看时,发现裴玑已经跑得没了人影。他轻叹一息,喝了口热酒,觉着浑身通泰,抬眼对姚磬道:“要不要跟我一道猜一猜太子妃生的是男是女?我们赌一把,输的人做东请吃酒。”
不待姚磬言语,瞿素就抢先道:“我猜是龙凤胎,你猜是两个女孩儿,就这样定了。”
姚磬一怔:“我还没猜呢……”
瞿素笑道:“我帮你猜了。”
清宁宫。姚氏瞧见儿子冲过来就要往里闯,一把将他拽住,严容道:“你这回别再添乱了!给我在外头好好待着!”
“我怎么会是添乱呢,昭昭肯定在里面一声声喊我呢,”裴玑急道,“母后快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