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刀功无比熟稔,动作干净利落,像重复过成千上万次。
盛愿还记得,妈妈在他生病之前几乎没下过厨,都是请阿姨做家里的一日三餐。
后来洪珠仪自己学着做饭,不是把两只手割的伤痕累累,就是做出的食物两人都难以下咽。
隔壁金鱼店的老板娘坐在鱼缸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洪珠仪聊天。
碎发垂在额前,随动作搔得脸痒,她直腰绾了把头发,随意望出去。
忽然间,她整个人变得一动不动,视线黏在台阶下那个人的脸上,直直的,定定的,不言不语。
盛愿穿着一抹干净的浅紫色衬衫,微微仰起脸,发呆似的看着她。
洪珠仪的面容在这样的对视下露出一丝裂痕,她的眼睛眨得很快,不自觉吞咽口水,似乎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是……愿愿吗?”她试探开口,说了句非常糟糕的港普。洪珠仪是香港本土人,从前当歌星时回过几次大陆,次数屈指可数。
她没特地学过普通话,这些年和大陆来的旅客接触多了,不知不觉就会了一点,但几乎没什么机会能派上用场。
盛愿躲闪似的低下头,他心跳得飞快,简直快从嗓子眼跳出去,血液在血管里的急速涌动,脸颊迅速飞上两片红。
洪珠仪慢吞吞的从摊位后走出来,她下台阶的动作颇为好笑,几乎是同手同脚。
两只沾着小番茄汁水的手在水洗褪色的牛仔裤上揩了一路,擦干净了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反复的摩挲裤缝。
盛愿怯怯的看她,嗫嚅嘴唇,声音都堵在嗓子里。
洪珠仪已经被巨大的喜悦冲溃了头脑,以至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半晌,她张了张嘴,问:“……饿了吗?吃不吃水果?”
她能体面拿出来,似乎只有那些干净新鲜的水果。
盛愿哽了下,忽然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伞应声落在地上,他站在雨里细细发抖,压抑的抽噎被雨声盖去了大半。
洪珠仪捡起伞,犹豫片刻,轻轻抬起手揽住盛愿清瘦的脊背,可一碰到他的温度,她的胳膊就忍不住收紧,半搂着他,声音抖得像筛糠,“快,进店里,淋雨该感冒了,妈……我去给你洗蓝莓吃……”
盛愿突然丢掉拎在另一只手里的礼物,扑进洪珠仪怀抱里哭出声。
他仿佛变成了小孩子,两只手用力攥住她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哪次比现在哭的更伤心。
洪珠仪忍不住红了眼圈,一下一下抚盛愿的背,她甚至能触摸到他的脊背清晰的骨骼,隔着布料硌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