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上前,轻手轻脚地为她更衣,见她的衣裳又已湿透,见怪不怪地道:“夫人您又做噩梦啦?可要奴婢为您换身上纱布?”
“那麻烦你。”她得尽快好起来。
张素兰这次没避讳,她看向白玉身躯上狰狞的伤痕,犹是倒抽了好大一口凉气,只觉自身疼痛难忍,不忍再看。
待她换好衣服,张素兰亲自去迎了东明奕进来。虽说她是千金小姐,但这小小的知州小姐在高高在上的皇亲面前,也不过是奴婢罢了。
东明奕现下还没有沈宁高,依旧板着稚气未脱的脸,摆摆手让请安的主仆二人起了身,走到坐在桌前的沈宁身旁,行了半礼,“夫人。”
“殿下,又要劳烦你了。”沈宁将手臂置于桌上软垫,轻笑一声。
“张小姐,你们先行退下罢。”东明奕点点头,照例先摒退闲杂人等。
张素兰失望地看了东明奕一眼,行了礼,领着画儿退出了自己的闺房。
听到阖门的声音,东明奕打开桌上放置的药膏盒子,“睿妃娘娘,儿臣失礼了。”他面色淡淡地道,取了盒中软膏,熟练地敷于她的手臂之上。
自那天她让丰宝岚把他叫来见过面后,她并不与他说些别的,只伸了手让他帮忙敷药,他一时不解,又看她手上密麻伤痕,便愣愣照做了,而后为她端茶倒水,喂饭换药竟都成了他这皇子的活儿。他想发作却又莫名地忍下高傲的自尊,对她的话一一照办。
或许……因为他心中有愧。每每为她敷药时抚着她凹凸不平的手臂,他总是得费力气才能止住指尖的颤抖。比起他来,她一个弱女子更为英勇无畏。在他不敌迷魂之时,是她当机立断打晕了他,才不至于让他铸下大错;丰宝岚本意是要救她,她却毅然作了诱饵令他们平安逃离,结果换得满身鞭伤。为她疗伤的大夫说她幸而并不曾被奸人玷污,那便意味着她被赤裸生生折磨了两夜一天!那种钻心侵脑的恶毒滋味,她究竟是如何忍过来的!她也与他一同目睹了黄逸的死,比起她来,他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殿下,不知现下战况如何?”不知东明奕心中所想,沈宁突地问道。
东明奕动作停了一停,才用已然开始变声的嗓音粗嘎说道:“儿臣听说努儿瓴已率军回了克蒙,应是往阿尔哚那边去了。”他企图围魏救赵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自然得回头抵御已展开猛烈攻势的黄陵将军。
“是么,可惜不能由咱们亲自将他擒住碎尸万段。”沈宁颇有遗憾。
东明奕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娘娘,不曾害怕么?”
沈宁看进他的眼睛,“怕,当然怕,不仅怕,而且痛。”她指指手上的伤。
东明奕也直直地看着她,可看着看着,竟不知怎地流下泪来。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沈宁面前,哽咽道:“我是个懦夫,我心里害怕!”
沈宁轻叹一声,缓缓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东明奕趴在她的腿上,一边哭一边道:“全是我的过错……若非我轻敌中了敌人奸计,黄逸也不会为了保护我,死得那般凄惨……我做梦都是黄逸被杀的模样,有时还梦见我也被努儿瓴蹂躏……我愧对黄将军,我没脸面见父皇……他们因我是皇子安慰我,我、我知道他们都在怪我、瞧不起我……”
东明奕几乎语无伦次,向同病相怜的沈宁倾诉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沈宁由着他渲泄,轻抚着他的头给予安慰。许久,她才轻轻说道:“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不要太自责了。”她停了一停,过了一会才继续道,“既然木以成舟,你便要学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