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云翻滚,看不到天上的星子,也寻不到云中的月亮,天地漆黑的像一块黑布,颠倒天地分辨不清。若不是那上下两点澄红的光点随风轻轻摇曳将这天地分隔开来,仿似身处于无重力虚浮的黑洞之中。
“唔……好……好冷……”一个声气的稚音如丝般微弱,在那一摇一摆的湖中小舟上响起。紧接着,那牛皮灯笼映照出一个小小的身子在灯下微微缩了缩身子,仿佛正在梦呓。
然而下一瞬,那小身体就猛的一僵,白皙的小脸在微弱的光源下更显苍白,双目圆睁仿佛看到无比震惊的景象一般,这猛的一动,引带着身下的小舟猛的一晃!
只见那仿似为她量身定做致小巧的舟船像个敞盖的棺材一般,周身高出半身的高度,竹竿直挑,外围乃是金漆裹涂的麻绳,大红的布条像哈达一般垂垂而下,如丝绦跟风而动。
小孩大惊失色,稳着身子僵硬的坐起,这才瞧看出才只是三四岁的女娃娃。一身的红妆,两个羊角辫扎满了红头绳,而那两腮处,竟是两团艳红的腮红,活脱脱的引路童女妆!
孩子颤着身子打量了自己一番,不可置信的频频摇头盯着自己的手掌翻来翻去的看,最后扶上那大红的布条,稚嫩的手指搓弄着布纹,幼眉不自禁的拧住。
而这时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才引起她的注意,她抬头看了看天,又四下里转头看了看,唯有那水花拍打在舟身的哗哗声,才隐隐说明了她现在的处境。
“这是怎么回事……”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哪里有一个三四岁孩童的样子,虽然声音声十足,可又有哪个三四岁的娃娃在遇到这样的情况能如此平静?
正当她埋首进膝抬手环抱自己之时,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左臂似乎不太对劲,下意识的便撩袖借着黄光看去,这一撩袖子,立即全身毛发竖起!
只见那白皙带着婴儿肥的小藕臂上,竟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黑色肥大的线虫,在黄光之下扭曲蠕动,密集到一只覆着一只,一群覆着一群,躬着身子努力的钻扎。孩子大骇浑身上下立即如被冰冻,一阵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却只得强压下去猛的侧过身去把左臂置入水中,用右手拼命的将那些黑线虫往水里撸……
要是普通的孩子怕是早就要吓的尿裤子哭爹喊娘了,可她眼下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这只左臂莫不是废了烂了,才会招来这些不吉的虫子侵蚀。在那些虫子挣扎着不肯离去却终于还是被水流和强力撸下渐渐少去之时,突然的变化引的手下一僵。
只见那悬挂在舟头的牛皮灯笼本来昏黄的光亮竟诡异的变成了腥红,好像整个牛皮纸被腥血浸染过一般,而空气之中,竟仿佛也漫起了似有似无腥臭的异味。
孩子蹙着的眉一紧,颤抖着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最后几只顽固依附的线虫却怎么也撸不下去,竟一头狠狠的扎入她的手臂,而她再一细瞧,这才看清,原来自己这只左臂,竟半臂都乃黑色,只有下半截和手掌才是正常肤色!
这是胎记,还是这些黑虫作的怪?
来不及细想,这时灯影下的水渐渐泛起了红丝,她连忙抽手离开水面,整个人一个站起,抬手就要将那竹竿拔出,却因没适应左臂的不听使唤,竟差点被这一猛力带入河中,来不及稳身势,一手将竹竿掀起,红布条当即迎风狂舞。而这时湖面上竟突然起了风,小舟摇摇欲覆,她紧咬银牙,一股作气将几竹竿全部拔起,连带着金漆麻绳狠狠丢入河中……
而这时水面突然起了波涛,凭空而起一朵水浪载着小舟急速向前驶行,孩子一个不稳顺势趴在船沿。探着脑袋向舟下一望,心神惧震。而这时方想起这样的场面,身旁应该备留有用的物件,而这小舟方寸之地一目了然,连忙探手在稚嫩的身子上找,终于在小红靴处探到一把妆刀,放在唇中咬住刀鞘,噌的一声,匕首的寒光立即乍现,小手大力一挥!
扑的一声,将那小舟的尖角切断一个口子,那椎形的金漆黑木立即被浪涛卷入湖中,立即舟下的浪涛发出诡异的咕咕声,转瞬之间,湖面再无波澜,平静如水。
而那小舟却仿似行驶在镜面上一般,直直的划行而出,在镜面上无声的穿行,孩子扶着舟身两侧才勉强稳住这极速的漂移,纤细的发丝在脸颊轻打,最后扑的一声终是撞上了某物,小舟瞬间停下。
静止了片刻,孩子一脸苦相,蹙着眉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只是探着手向舟下缓缓去,触手一片湿润冰凉,让她整个人颓然跌坐回舟中。
在衣襟上噌了噌手,她执起那盏牛皮灯笼向舟外尽量照去。慌乱之下心里不忘感叹:真是万幸,方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把这唯一的光源给甩出,老天爷似乎还是眷顾着我的……
虽然有光源,却不及这如黑洞一般的地界,仿佛能吸食光亮一般,这牛皮灯笼也只能照及一米之内。
然而她的手却僵住,光源所映之地,乃是一个死去多时的小孩骸骨,皮早已烂光,惨白的骨架被残破的喜服勉强遮住寸缕。而那小孩骇骨之后,她颤着手向前再抻了抻灯笼,只见入目之处竟是堆积如山的尸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