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发现许多大臣都开始避着他,才想到要找裴善商量对策的。
因为陆家他已经很不好意思去了,郑长文那件事又牵扯到赵安年,他根本没法开口。
陆承熙那边,听说是媳妇有孕了。
他从前没有感觉到,如此孤立无援,但这次却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
他对裴善道:“大家都很客气,但是又很疏离,我已经不知道要找谁一起说话了,顺便请他帮忙出出主意。”
“裴大哥,你帮帮我吧?”
裴善道:“现在可以帮殿下的,只有太子妃一人。”
“请太子妃回来,太子诚心认错。再将郑长文那里寻个错处,由太子妃娘娘出面了结,那些臣子的心就能都收回来。否则的话……很难。”
太子道:“可现在谁都知道是我保下的郑长文,让太子妃去了结,会不会不好?”
“别人都会看得出来,是我想找人脱罪了。”
裴善道:“正因为如此,只有太子妃的立场在足够坚定,也只有太子妃才能代替太子去做这件事,而外面的人挑不出错来。”
“当断则断,若是为了面子,亦或者所谓的下不了手,那是最不值当的。”
“当年……计尚书的弟弟出了事,他老人家的面子不好使吗?为什么没阻止呢?”
“如果每个人犯了错,都因为有靠山而逃避刑罚,那么这个世道是不是就乱了?”
“殿下,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做包庇他人的事?”
太子愁苦道:“我只是觉得,我是太子,为什么连护一个人都这么难?我有时候也会怀疑,到底我是不是太子,亦或者,我能不能当好太子。”
裴善道:“太子可以当好太子,也是天下人的表率,因此才更要显得正直,毫无偏私的态度。”
“太子需要知道,不管太子就没有真正殉私,至少态度要有的,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次的事情,明显就是朝堂或者就应该是一件众臣都参与的事情,太子却私下解决了。”
“换句话来说,那些臣子谁不知道郑长文的身份,太子把他拎出来,说要重重惩罚,他们谁敢火上浇油,不担心日后太子秋后算账吗?就算有愚蠢的,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肯定会有替郑长文求情的,因为他们在试探太子的态度。太子完全可以顺水推舟。”
“总之只要你想救这个人,多的是办法,可殿下却选了一个最蠢的,将自己置身在危险当中。”
太子听后,恍然大悟,久久不语。
他握住裴善的手,握得紧紧的,这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
他对裴善道:“如果当时你就在我身边,你一定会提醒我的对不对?”
裴善道:“不,我会劝殿下杀了郑长文。”
太子大惊,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可以保?”
裴善道:“可以保,是那个人值得保,值得殿下为他周旋。”
“殿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惠妃娘娘利用你争宠,可你因为顾念着真正为你着想的皇上,不肯妥协,你还记得吗?”
太子点了点头:“记得。”
裴善又道:“那是殿下六七岁,可就已经有这样的深思熟虑,那么同样的,郑长文六七岁在干什么?”
“他觉得我师父辜负了他的母亲,他觉得他母亲的苦难都是我师父造成的,他甚至于想报复陆家,仇恨的种子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
“今天的郑长文,不再是个孩子,他种下的,也不再是种子。而是利刃,划破人皮肉,会要人性命的利刃。”
“我们说我们是为了殿下好,希望殿下杀了郑长文以绝后患。太子不以为然,是因为太子觉得,郑长文和你是血缘至亲,他会害别人,却不会害你。”www.
“可害别人……有这个想法就是预谋犯罪,实施了以后,就是罪犯。他真的指使梅兴生下药了,可为什么是梅兴生,而不是张兴生,李兴生?”
“因为他很清楚梅兴生的身世,知道怎么利用这个人才能把他摘干净,这次大家是一致对外,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他。可如果有一天,你,安年,承熙在一起,发现一碗毒药,再没有第四个人出现的情况下,你们会怀疑谁?”
“古往今来,因为下毒事件而误杀的功臣良将还少吗?不是没有第四个人,就一定是你们三个人下的毒药,也有可能,是有人蓄谋已久,到时候众人看见的,都只是表象的东西,你还不明白吗?”
“你被人狠狠利用了。”
“而利用你的人,正是你拼尽所有力气保下来的人。”
太子的内心震惊不已,目光也豁然开朗,真正明白了,为什么郑长文该杀这个事情。
但他看着裴善,许久才道:“你都知道的事情,义父肯定也知道,可他都没有跟我说。”
裴善道:“当你选择护着郑长文的时候,许多话已经不适合再说了。”
“今天你叫我来,我也愿意跟你说,不是因为我想通了,而是因为,你想通了,想有个决断。”
“你终于感觉到,这个事情带给你的负面是无穷的,你甚至于开始怀疑,区区一个郑长文就能影响大局,是不是什么地方错了?”
“殿下,你真的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