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暮晚,斜阳西落。
高鲜刚回到家,管家便上前道:“大人,太师府派人来问过几次了,说是等大人回来,让大人去一趟。”
高鲜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管家摇了摇头,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先是太师的长随,知道小姐病了,还说不急。后面来的是太师夫人身边的嬷嬷,说是大人的好事要来了,别的却不肯说。最后面来的,是梅小姐身边的跑腿小厮,看起来有些着急。”
高鲜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叫他过去商量婚事的。
累了一天,他本意是想歇一晚再过去的,可想着恩师对他的提携,他还是洗把脸,换身衣服就去了梅府。
彼时,李夫人已经把张老夫人的来意告诉了梅太师。
梅太师坐在书房里,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让高鲜自己选择。
听见高鲜来了,梅太师就将他请到了书房里。
与此同时,李夫人和梅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李夫人匆匆赶往女儿的房间,见她换好衣服正准备外出,便一把将她推进了房间里去。
梅敏被吓了一跳,又委屈又愤懑道:“娘推我做什么?”
李夫人没好气道:“当初我和你爹,好话都跟你说尽了,也不见你有一丝一毫的转变。现在你眼巴巴地赶上去,他就会珍惜你了?”
“我告诉你,两姓之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不是你冲动之下找的依靠。你再这样脑子不清楚,别说是高鲜,李进你都嫁不成。”
梅敏崩溃道:“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你们就没有错?如果不是你和我爹被先皇打压一下就战战兢兢的,也就不会想着要送我入宫,那我还不会去肖想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事到如今,你们推得倒干净!”
李夫人气得心口疼,同时也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当一个人犯了错,根本不想承担后果,只想找人来背过的时候,那么这个人的一生,大概也就是这样,受了点挫折就爬不起来了。
李夫人紧紧地握着拳头,怒不可遏地指着门口道:“现在我不拦你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拦你,你走吧!”
梅敏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过分了,爹娘一开始只是跟她商量,问她愿不愿意入宫。她说愿意,他们才替她筹谋的。
可那个希望……那个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啊,她都见过皇上了,怎么就黄了呢?
悲愤的压抑下,梅敏哭泣着,不肯走,也不再和李夫人争执。
而李夫人看着她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再没有了怜惜,反而冷冷道:“给了别人希望的人太多了,如果每一个达不成的人都像你一样,那满朝文武谁还敢替人保举?”
“我告诉你,高鲜如果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选?而你若是自乱阵脚,无疑是自掘坟墓。”
“我和你爹,护不了你一辈子,如果你立不起来,那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你都要受着,因为是你自找的。”
李夫人说完,气愤地走了。
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当白养了。
……
高鲜赶路回来,神情有些疲倦,眼底的乌青尤为明显。
梅太师看见了,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么晚了,本不该叫你过来的,但是现在有一桩事你需要知道。”
高鲜以为是老师要提他和梅敏的婚事了,连忙主动道:“老师放心,我明日就请媒人上门来提亲。”
梅太师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
“你知道燕阳郡主吧?”
高鲜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道:“知道。她是诚王的女儿,很得诚王夫妇的宠爱。”
梅太师微微颔首:“你知道就好,我听说她今天和长公主一起去了庄上?你没有看见吗?”
高鲜依旧摇头,但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便问道:“老师,怎么了?是我得罪了燕阳郡主了吗?”
梅太师摇了摇头,笑着道:“怎么会,你是个谨慎的好孩子。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徐公府的张老夫人过来,她是受诚王妃所托,前来问问我们梅家是否和你定有婚约,若是没有,她便找机会安排你同燕阳郡主见上一面。”
“这是个大好的机会,诚王不问朝政,在京中威望甚高。再加上燕阳郡主也是皇上和长公主看着长大的,你娶了她,对你的仕途能大有帮助。”
“至于你的师妹,这个你不用担心,以我们梅家的门第,她的婚事还不至于会很艰难。”
高鲜只觉得脑袋被雷劈中了一样,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高兴傻了,也不是因为太过激动。
而是因为……就在前几日,他亲手毁了梅敏的骄傲,也做好了要娶梅敏的打算。
如果他没有做那些,梅敏只会恨不得摆脱他,借此机会促成他和燕阳郡主的婚事。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梅敏松口答应了和他的婚事,老师也已经知道了。
他在这个时候拒绝梅敏去选燕阳郡主,那日后关于梅家和他的嫌隙,基本上无法修复。诚王夫妇久居深宅,不过问朝堂之事,能用的无非就是皇家的威严。
而这些,都不足以震慑朝臣。因为现在的朝堂,派系明确,除了先帝留下的旧臣,便是陪着太子从东宫一路走来的王家,以及备受皇上信任的陆云鸿。
而这两党,又可谓同气连枝,真是叫人想要挑拨离间都不能。谁让他们中间的维系的纽带并不是什么利益之交,而是名门嫡出的王家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