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敏是真的很生气,因为连自己最亲近的母亲都看扁她,觉得她不行!
可母亲尖锐的话撕开了她脸上最后一层伪装,让她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显露出来,如此她再想违心地说自己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她只能做出妥协,先行稳住自己情绪。
也就在这时,她看见母亲眼底的失望,那是她长这么大,从未在母亲眼里看见的情绪,浓浓的愤怒中,怒火都掩盖不了的失望,还有不愿直视她的痛楚。
梅敏的心口一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浑身僵硬无比,好比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她彻底清醒了。
她知道自己还是太师府的小姐不错,但身份受限于此,再想往上,是不可能的了。除非她的夫家显赫无比,否则她这一生,荣辱都会随着梅家的迭起而变化。
母亲说得对,陆家只是跳板而已,长公主府也是。之前是她狭隘了,竟然只想着女儿家的私怨,完全没有想过,借助那二人之手,成功登顶后位。
到那时,她们谁不是臣服在她的脚下?
梅敏捏了捏拳,努力平复所有的情绪。
很快,她上前福了福身道:“母亲放心吧,女儿知道了。女儿这就下去抄几本经书静静心,等什么时候女儿心平气和了,女儿再来求见母亲。”
李夫人见她果真悟了一些,还没有蠢透,便重重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去吧。”
梅敏颔首,回房去了。
她开始抄书,刚动笔的时候心还是乱的,字迹也潦草。写到后面,越来越能沉心静气,思虑周全。
的确,不管是陆府还是长公主府,都不过是她的垫脚石而已。
如果她能抓住他们为自己所用,那才是她的本事。
相反,若是她一味地闹,到最后的结果也显而易见。
而且长公主和王秀都是聪明人,若是她有什么不妥,她们一定能一眼看出来。那她的机会,也可能随之流逝。
想到这里,梅敏开始后悔,当天从陆家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该故意冷着王秀的。
那个时候,怕是王秀都已经窥见端倪了。然而直到她离开,王秀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母亲,也没有私底下跟她说什么?可见王秀的忍耐力非比寻常,也不愿意做一些锱铢必较的事情。
虽然她在王秀的心里的印象可能已经不太好,但只要王秀还没有说破,她就还有机会的。
想通了的梅敏,并不着急,而是继续抄写经书。
终于,经书抄写完了,她去开了自己的库房。
从库房里取出一些她收藏已久的首饰,并将它们包起来,准备送去给陆云媛添妆。
这是她去陆府最好的借口,连王秀都挑不出错来。
还有她的母亲,也会很满意的。想到这里,梅敏长长地舒了口气。
正月二十三日,李夫人带着梅敏去了陆府,傍晚,李夫人独自离开。
回家后,命下人们送换洗衣物去了陆家,对外说是几个小姑娘想要在闺中相伴,一起共续姐妹之情。
……
夜暮将至,晚风微凉。
人来人往的街头,一辆华丽的马车静静地停着,车边除了车夫,还有几个带刀侍卫。
路过的行人匆匆走过,却又忍不住回头,想看清是谁家的马车,却怎么也看不出个名头来。
刚刚亮起灯的面摊铺子里,七零八落地坐了几位客人。
最靠近街边的地方,看起来是一对小夫妻,情投意合的,眼角眉梢都藏着一抹春意,仿佛才刚刚新婚不久。
老板上了一碗面,特意给他们做的大碗,笑着送上桌去,嘴里说道:“两位,面来了,需要给你们送两个小碗来吗?”
计云蔚道:“不用了,我要我娘子喂我。”
长公主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计云蔚却不在意地笑了笑。
老板也是识趣,笑着道:“您和夫人真是恩爱啊,那就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计云蔚回了一声谢谢,一点也不害臊。
长公主拿他没有办法,也不愿拆他的台,就静静地坐着。
计云蔚拿筷子搅拌了一下面碗里的红烧肉,随即推到了长公主的面前道:“他们家的店开了好几年了,很好吃的,你快尝一尝。”
长公主看着面前好大一碗,接过筷子道:“还是分一半给你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计云蔚道:“没事,等你吃完了,剩下的我再吃。”
长公主看了这店面,虽说有点小,但老板都在眼皮底下活动,看起来还算干净。既然计云蔚想吃,怎么不多叫一碗。
她刚要开口,计云蔚便往前倾,张开嘴道:“我就想要你喂我吃!”
“啊。”
长公主:“……”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长公主低头,不想理他。却听见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娘走得早,都没有女人喂过我吃东西。我念书的时候常听同窗们说,他们小时候的第一口饭就是母亲喂的。”
“但那一口饭我是吃不到了,想不到现在,我连媳妇喂的也吃不到。”
长公主听了,筷子都搅不动了,她抬头,目光不偏不倚地朝计云蔚看去。
计云蔚却扬起一抹笑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一副期待的样子道:“就喂一口,你要是嫌弃我脏的话,喂完就换一双筷子。”
长公主不知怎么想起两个人的吻,蓦然红了脸。她怎么会嫌弃他脏呢?这样的话也要当着众人的面说,真是的。
不远处的老板跟着起哄,笑着道:“喂完就换一双筷子,我们家筷子多。”
老板娘捶了老板一下,嗔怒道:“你瞎起哄什么?还不快干活!”
老板笑嘻嘻地道:“我不是正在干吗?媳妇,等一会你也喂我吃一口呗?”
老板娘羞恼,怒斥道:“我喂你吃屎!”
“噗。”计云蔚忍不住笑喷了。
长公主也忍俊不禁,筷子在浅浅地搅动后,夹起面条,喂了计云蔚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