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冠礼之后,依旧由着他成日与一帮酒肉朋友胡玩,虽然时常叫到身边训话,但到底也没有真的管束他。
现下柳大人冷眼看着柳恣站在廊下,平日里看惯了的那副故作乖巧的模样此刻突然让他觉得刺眼。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成日穿的这般花枝招展,做老子的闭着眼都知道他要去哪里。
手里还捏着朝廷下发的致词文函,柳大人肝火蹭蹭蹿了上来,一时间,怒火中烧,没控制住,指着柳小六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斥。
柳恣也是被骂的一头的雾水。
父亲从年末开始,一反常态,时不时就把自己叫到跟前训话,但从来都是和风细雨,循循善诱的,何曾动过如此肝火,情绪之激烈,眼神之愤恨,就好像自己不是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而是他养了二十年的政敌的儿子!
柳恣低首下心的立在廊下,等到柳大人疾言厉色的一通怒斥霁颜之后,好似舒了胸中憋着的一股闷气,长吁一口气,语重心长,“柳子逸,我也不指望你突然开窍,奋发读书,但这些年着实是放纵了你,惯的你一身轻薄浪子的臭毛病!”
柳恣眼珠子一转,抓住了今日这顿骂的重点。
松了眉头,再一声长叹,柳大人口气再缓了缓,“罢了,你以后少去那些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若是有时间,你……去城郊,去……拜访隅谷老农也好。”
言罢,柳大人颓丧的去了。
柳恣平白听了父亲一顿训,惊出一身冷汗,眼瞅着父亲走远,连忙溜出二门,命人备马,急鞭策马,逃去烟柳巷避难了。
青铜鎏金博山炉顶青烟袅袅,轻纱帷幔交错重叠。
窗外雨雾茫茫了一天刚停,太阳未出,乌云不散。
院中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被滋润一新,躲在廊下的鸟雀亟不可待的落上枝头,吱呀乱叫起来。
柳恣在镂空雕花大榻上翻了个身,青丝泻了软枕,身下的锦衾皱成一团,本就松散的中衣也揉的半褪半挂,口中抑制不住的低低呻|吟,宿醉后隐隐作痛的头和时时绞痛的胃让他难以忍受,再翻一个身,白皙的胸膛尽露了出来。
听到房里面有了动静,两个小丫鬟捧着小木案推开格子门走了进来,二人绕过云母屏风,一人将手中的木案放在五屏风镜台上,转身去为香炉舔香,撩起纱幔,掀起竹帘,支起和合窗,放鸟雀进屋来。另一人则径直走向寝室,将层层叠叠的轻纱帐挂起,哄着床上还在打滚的少年郎更衣洗漱。
柳恣撑着昏沉的头坐在桌前,老管事亲自端上了一碗三鲜春笋鸡丝粥,柳恣喝了粥,又喝了半盏浓茶才觉得好受了些。
老管事待柳恣茶饭完毕,靠着玫瑰椅趴在窗边闲闲发呆,才不慌不忙的把早上柳大人去衙门前留下的命令说了出来。
“郎君,老爷有命。老爷说了,酒色伤身,郎君近日伤的厉害,山里空气清新,最宜身养性,郎君今日务必去桥头村外,拜访隅谷老农。”
“唉~”柳恣轻叹了一口气,望着枇杷树枝上两只正在相互啄理羽毛的麻雀,忧伤的开口,“知道了,烦请李伯为我备马,我收拾一下,即刻就出发。”
老管事根本不信他的话,面无表情守在原地,“老爷已经给隅谷老农递了帖子,郎君莫要挣扎,抓紧动身吧。”
柳恣更加忧伤了,长叹一声,从麻雀身上收回视线,起身理了理衣襟,无限哀愁的望着老管事,“唉~我知道了,烦请李伯备马,我这就出门。”
柳恣没想到,都一年过去了,他爹对于让他去结交隅谷老农的心思竟半点不减,还愈发强烈了起来。他想不通,他一个青葱少年和一个耄艾要怎么结交?
交个忘年知己么?
说起这个隅谷老农来,倒还真有些趣事。
一年前,一位被贬的京官到凤翔府任推官。消息刚一传出,府内的风流才俊们奔走相告,相约等人一到,结伴登门拜访。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位被贬的京官压根就没有住进官府为他置办的府邸。
京官一到凤翔府境内,就让人在城郊黛山底下置办了一亩三分地,往衙门里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