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郡,太明城,这一日天阴欲雨,城内城外却是热闹非凡。
因为这两日已有一个消息在民间飞快的传开,他们的陆将军,因屡次为国抗击南夷,半年前更是率军攻入南夷之地大扬国威,受到了来自大鼎王朝皇室发出的正式册封,拜为护国大将军!
册封的使臣自中京城出发,西出散关,穿过了整个西南汉州,历经各郡,沿途皆有停留,同时宣告公函,可谓大张旗鼓到了极点,如今虽然这册封使臣尚未抵达太明,但这册封已经是整个西南汉州人人皆知的事情。
这是何等的荣耀?
更何况这一次的册封与往日里太守府宫的册封大不相同,是由大鼎皇帝亲点并加盖了皇帝印玺的至高册封,所封护国大将军一职,更是与镇国大将军和辅国大将军并称大鼎三大将军的军职,是除了传说中只有大鼎开国时曾有皇室成员担任过的天策大将军以外,大鼎军方可以获封的最高一级的军职荣誉!
那是理论上地位甚至要高过一郡太守半阶的顶级武官。
是大鼎近三百载以来从未册封于外臣,仅仅只封于过皇子皇亲的专属军职。
现在,陆东风,看起来成为了大鼎近三百年来某种意义上的第一人。
而陆东风,是所有太明百姓最为敬佩的人物,这怎么能不让他们为之欢欣鼓舞?!
可只有真正聪明些的,或者出身贵族家庭的人们才会明白,如今的大鼎早已不是数百年前强盛至极的大鼎,甚至不是吕祖仍在可以一力支撑皇室威严的大鼎,在这样诸侯割据乃至于大战攻伐的乱世,大鼎皇室这样的一记大张旗鼓的册封对于陆东风来说,绝不是什么至高荣誉,反倒可能成为一张催命符!
尤其是在离郡太守才刚登位,却年轻强势大胜四方的情况下,皇室的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看作是其心可诛的一次挑拨和试探。
有着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一日,那一支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佩戴了明黄金色配饰的册封队伍,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路不急不缓又大摇大摆的穿过了整个离郡,在过离城而不入的情况下,直接抵达了太明城外!
他们风尘仆仆,也气势昂扬,尤其是为首一个穿着黄黑相间的尊贵华服又一路仰着头颅的宦官,更是张扬到了几乎张狂的地步,双眼朝天,即便太明城防军一名百将将众人拦在城门前询问,也全不理会。
那太明百将看模样也颇年轻,见状自然是怒意勃发,却见对方身后皇家气派不敢胡来。
正僵持间,那为首宦官身后的一名金甲骑兵开了口道,“我等来此为宣旨册封于大鼎统兵将军陆东风,入城宣旨完毕便要离开了。”
那百将扫一眼那鼻孔朝天的宦官,旋即回道,“此时太明正处于战时状态,没有将军军令,任何人不可入城。”
那金甲骑兵闻言一滞。
为首宦官却第一次眯眼看向那年轻百将,他将手上捧着的金色卷轴往高举了举道,“咱家奉皇帝陛下旨意一路南下至此边城,只为宣旨陆东风,他不让咱家入城便可算是抗旨不尊,形同造反,如此罪责你区区一个百将,可担当得起?!”
那百将听得宦官威胁丝毫不惧,“在下只知遵守军令,何况陆将军也不在太明,皇帝陛下既有旨意颁于离郡,自该往离城去。”
宦官冷冷看向那百将缓缓道,“陆东风在离城?”
那百将道,“方才在下已经说明,太明处于战时状态,陆将军身在何处是最高机密,泄露者,斩!”
宦官看向那近在眼前的太明城,此时城墙上下、城里城外已经远远的聚集了不少人,又看了看面前拦着的数百兵卒,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坐在良驹之上,也不强闯,也不离开,闭上眼睛好像就此假寐一般。
等到所有人都以为事情恐怕要有些难办的时候,那宦官忽的睁开眼,直接将手上捧着的金色卷轴打开,在城上城下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那么当众大声宣读了起来,声音在真气的鼓荡下传遍了小半个太明城,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这鼻孔看人的宦官,竟也是个高手!
“......大鼎边将陆东风戍边有功,特加封护国大将军......”
除去那些繁琐话语之外,城内城外细细聆听着的百姓,许多就只听懂了这一句话,此话一出,不管后面还有些什么,一众心道果然如此的百姓便已欢呼了起来。
长长的封旨念完,那宦官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只是再不停顿,骑马来到那年轻百将面前,将卷成一卷的金色卷轴往他手里一递,“记得将这圣旨交给你们陆将军。”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反应,直接带着人转身就走了。
那年轻百将见一众宣旨的队伍真的远去,这才转身返回城中,也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归营,而是一路小跑着上了城墙,只见重兵把守的城门楼上两个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人披甲而立,正回头看来,却是裨将王明,另一人锦帽貂裘,双手拢袖,正是离郡上将军,陆东风!
年轻百将上前几步,双手捧了将那金色卷轴弯腰道,“启禀将军,来人让属下将此物交给将军!”
陆东风并不回头,只是道,“拿回去予你娘亲就是。”
年轻百将抬头去看,正是陆东风的长子陆铁山,此刻的他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多问,行了一礼之后转身就走。
王明看着陆铁山离开,缓缓道,“如此这般,这圣旨便是想要不领也算领了,”他扭头看向陆东风侧脸,“离城那边......怎么说?”
陆东风看向远方的目光没有焦距,“太守大人如今不在离城,这种事便谁也做不了主的,只是此事过后我亲自上书一封送往兴城也就是了。”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王明颇有些忧虑道,“我近来听他们说得多了,总觉得会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陆东风平静问道。
王明轻叹出声,“太守大人......毕竟还太年轻啊......”
“年轻不等于蠢,”陆东风不再去看渐行渐远慢慢看不到了的宣旨队伍,而是转身遥遥看向南面,脸上表情始终平淡而冷漠,“真正的麻烦......”
“在南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