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孝期中,许吾笙当然是不能做官的。不过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过于哀伤也是无益。夫妻二人继续过起男耕女织的日子。上奉老母,下抚小姑,一家人照样相处得和美温馨。
……
日色渐暮时,谢瞻白才从往世梦境中恋恋不舍地醒来。这一日的梦仿佛做了数年之久,梦中人物似比眼前的更为真切。
“杏、儿……”谢瞻白有些恍惚地呼唤着这个名字。
他这辈子出生于名臣之家,人人见他都高看他一眼。可他却十分歆羡梦境中乡野夫妇的生活。许吾笙的妻子刚刚有娠,多希望这个梦做到儿女出生再醒过来!他已取好了十数个男女名字,正在和杏儿商量哪个最佳。
谢瞻白本该把回忆往世的进度报告给两位掌门,不过自从上一次派中例会时居渊掌门突然咯血之后,行崖便随之一同闭关了。他现在只能继续依着自己的法子,一边提升修为,一边去往世洞中体验人生。
说起这个杏儿……
这杏儿,长得与尤道漓一般无二!
难道尤道漓就是自己前世的妻子?谢瞻白有些不敢相信。
杏儿的性子似乎比尤道漓娴静一些,但这或许是因为许吾笙与谢瞻白二人的评价标准不同。许吾笙习惯了乡间的生动,自然觉得杏儿不算太过活泼。谢瞻白自小活得过于严谨,才对尤道漓的俏皮处大惊小怪。细想来,她二人的聪慧与乐观,岂不正是如出一辙?
前几日易华真突然离开了玉浮,很快易家那边又传来了悔婚的消息。据说是易家查知谢家产业不丰的缘故,已然另攀高枝。
谢瞻白对此毫无希图挽回之意,只觉得世人皆嫌贫爱富,易华真也不例外。
其实那尤道漓不也是如此吗?她现在跟着秦畴夜,应当过得很快活吧?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起初发现尤道漓与秦畴夜有私情时,他气恨非常,但真要论是非对错,毕竟是他拒绝尤道漓在先。人家如今另觅良缘,何过之有?
躺在床上,眼前朦朦胧胧地浮现出杏儿的影子,那影子渐渐地又与尤道漓的模样合二为一。他伸手向虚空捞了一把,捞来的是无尽怅惘。
太虚阁密室中,行崖正在运功为居渊补气。她面上忧色深重,似是知道居渊命不久矣。
过了一会儿后,行崖扶着居渊说道:“不管你是否反对,我们都得提前行动了。”
居渊大概很明白自己劝不动眼前人,只能无力地点点头。
月夜,疾苦岭深雾之中。
几个无脸狼孩见有生人闯入,立刻跃起,朝秦畴夜、漆则阳扑去。秦畴夜挥剑将两个狼孩活活劈得稀烂,但谁知这劈开的肉躯之内却无血液溜出。四分五裂的肢体落在地上,又各自摇摇晃晃地立起来,漫无目的地东游西荡。终于,两条腿碰上了两条腿,接在了一起,成了四条腿。一个脑袋遇见了另一个脑袋,也将彼此牢牢吸住,仿佛形成了新的个体。
“这是此间半死不活的亡灵凝聚而成。”漆则阳也顺手劈开了几个,“不好对付——”
“大哥?是大哥吗!”凹地里的赵煜这才睁眼发声。他头发长得垂下来后还铺满了方圆二尺之地,那些个头较小的亡灵就附着在他的肩上、胸前、乃至发梢。无脸亡灵们似乎意识到来者是来夺取赵煜的,立即将包围圈收拢,以赵煜为中心、诡异地蹦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