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平的一年。昭王郑召叛乱,归西北自立为王,国号北郑;继而天子郑亦暴毙,八岁幼帝郑卓登基,更年号庆光,宰相顾雍摄权,朝堂一手遮天。
庆光二年冬,郑召更国号羽,称元帝,定都洛城,自此天下以黄河为界,一分为二。
告别了颠沛流离的军营生活,陆萦看着焕然一新的将军府,从大郑到羽国,她见证了一系列的动乱与变迁,陆家依然风光无限。四年时间的处心积虑,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可是同时,她也失去了她最心爱的。
转眼间,又入冬了,想她走时,还是炎炎夏日,半年时间于陆萦而言,既转瞬即逝,又恍如隔世。
洛城的冬日比起北疆,实在是温和太多,听不到北风的呼啸,也感受不到大雪席卷的风暴。洛城的雪,难免让陆萦想起京都的冬天,她自小长大的地方,有过太多难忘的回忆。
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能轻轻松松没过马蹄,又是红梅盛开的季节,将军府里有一株红梅,开得正艳。陆萦时常伫立在雪地里,如同石像一般,静静望着红梅出神,一站便是一下午。
一阵风吹过,一片红梅掉落在她发梢,她正欲伸手去摘,一瞬间,却满面潸然。陆萦此时才完全理解,为什么在京都时,父亲喜欢站在湖心亭暗自嗟叹,数十年如一日。
“萦儿……”
许是太过失神,陆萦并未发现父亲已在自己身后站了许久,听得陆元绍的声音,她别过脸不肯回头。
陆元绍无奈摇头,女儿的固执也不是一两天了,起初,他觉得两个女子的感情“荒唐”至极,可细细想来,这与男女之情又有何区别,事实上,他在女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他不希望女儿同自己一样,一辈子生活在悔恨和遗憾之中,她还芳华正好,却已然过得如此颓唐,“明日受左将军之邀去东郊狩猎……”
“我不去。”陆萦连头也不抬,便毅然拒绝,左氏与陆家是生死世交,左列几次三番上门提亲,陆萦自然早就有所耳闻。
这拒人千里的脾性真是像极了自己,陆元绍不紧不慢解释道,“院子里闷久了始终不好,明日叫康儿陪你去玩玩,散散心也好……”
“爹,我以为你懂我。”
“你是我的女儿,爹自然懂你……不要总是活在过去,你始终要有自己的生活。”
“那爹呢?”陆萦望向纷雪中摇曳的红梅,心中早就无了期许,“我这一生,能陪着你和哥,就足够了。”
第52章诉衷肠(五)
翌日,雪停了。
陆萦睡眠素来就浅,还不到卯时,便就醒了。碧落反而更贪睡些,正欲服侍陆萦起床时,才发现她早已洗漱完毕了,正坐在窗前,用细绢擦拭着古琴。
已不知多久没有抚过琴了,她本就没有什么雅兴,一个人便更是如此,只是每日勤加擦拭,即便过去这么长的时日,依旧如新。
碧落心底里叹了口气,都道睹物思人,她虽愚笨,但见陆萦如此模样,心中自知小姐又在想些什么。这半年来,何曾在她眼底看到过一丝生气。
"小姐,左将军一大早便来了,老爷招呼您过去一同用早膳呢。"原以为时间久了,有些感情自然也就淡了,至少碧落是这样想,倘若小姐要是能够接受左将军,那就皆大欢喜了。
"不了。"陆萦依旧埋着头,低声道,"我不饿,随意吃些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