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辛咬着牙,盯着木襄望了良久,才道:“这些都是你寻来助拳之人?只是按照命定的规矩,理应公平决斗。眼下你功行领先我甚多,不如等你我一同修炼到金丹境界,分出生死胜负。”
归无咎等闻言,不由莞尔。
又仔细观察木辛的神气血脉,心中隐然明悟。
石墨摇头道:“那是你师伯的弟子……无论入门前后,还是功行年齿高下,都在你之上。你当称一声师姐才是;分什么生死胜负?”
在石墨破境元婴境之后,木辛已然是正式拜入他门下。
木辛低声道:“我与她之间,不论这个。”
秦梦霖目光一动,澹然道:“你们二位之间,的确有孤阴孤阳,只存其一的意象。只是不论这其中的因由在哪里,都已经成为历史了。自你们入了希音和石墨门下开始,只要谨慎修持,日后都会在道途上走得极远。”
木辛疑道:“当真?”
他口中只是质疑,但是看他神色,却分明是不信。
秦梦霖微微一笑,道:“归无咎的两个徒孙辈,若说必生死相煎,只能存活一个,岂不是笑话?”
木辛与木襄之间,木光再对;都有些古怪。
……
一座荒凉的高山,屏蔽东西千余里;一面是五六分陡峭的坡度,一面却是挺直的悬崖。
自带坡的那一面上山巅,似乎是凡人也能做到的事情;偏偏此间气象虽佳,却无人烟聚集。
山巅之上,立着一人,身着宽大长袍,肃然而立。
穆暮。
回到原陆宗之后,闭关思索了三日三夜,穆暮终于决心如归无咎所言,寻一处派外山水佳地,修持百载。
他所选择的这座山峰,从山下一座极古老的石碑上望见,名为“锲穆峰”,恰好暗合了他的姓氏;所立之方位,是在九宗区域的正南方,愈发边缘偏僻的位置。
来到此地之后,只是过了数日,穆暮忽然感到心念为之一宽。
一个念头骤然明晰——
如席乐荣这般在圆满之上境界中并不算最顶尖的人物,一旦成就道境,经历了短暂的适应提升之后,所展现的战力也要在九宗圆满境界成道的诸位天尊之上。
那么归无咎与轩辕怀之间胜负既分,前路已没有任何悬念。
归无咎一旦成就道境,混一之象,不会因为任何琐碎的阻挠法门所遏制。
其实这个念头并不难相通;但是当他在宗门中修持之时,却时时溺于旧有的一贯心念之中,为那无限琐碎的法门带了的希冀所困扰。直上直下,他自信此时此刻的他,较之许多道境先辈看得更透彻。
蓦然之间,穆暮一个念头掠过——
将见过归无咎的惊闻告知于几位天尊,又或者圣教和龙云等人,是否会改变紫薇大世界的大局呢?
但穆暮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的道念,是一去不回,将己身潜力逼到极致的路子;从根本上和丝线牵缕、千回百折的路数,截然不同。
这不是粗浅的“胜负度数判断”,而是穆暮其人依旧是“穆暮”,只要他的道念一以贯之,就必然会坚信这一些小手段动摇不了最终的胜负。
除非穆暮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很显然,归无咎早已看穿了这一点。
从前穆暮心中,未必没有潜藏极深的一丝忧惧——若是归无咎得势,似乎天地翻覆,辰阳、原陆盟友一方,即将暗无天日。但此时此刻,穆暮忽然觉得,事情或许并不会那么糟糕。
混一也好,分裂也罢,紫薇大世界依旧是紫薇大世界,九宗依旧是九宗,穆暮也依旧是穆暮。
此念一旦明晰,穆暮念头陡然一宽,最后一丝疑窦也化去了——
当归无咎提出那建议之后,穆暮隐然觉得,似乎这“逍遥独立”之意和席乐荣“中极门”的意趣相近,似乎并非归无咎所喜才是;莫非他依次为铺垫,还有隐秘后手?
现在穆暮则豁然明朗。
纵然他在山中隐居,但是以他此时的畅达心意、坦坦荡荡,并不构成归无咎“混一”的阻碍。
更令穆暮唏嘘的是,此等心念一起,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