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思量,那天星之上的景象,却忽然发生变化。
似乎有莫名异力汇聚于那星辰之上,似狂风,似信潮,似有形,似无形,最终凝聚成纷纷细密的剑意,每一剑威力都能杀死一位近道境的存在而有余,旋即将那青袍人淹没下去。
青袍人面色不变,把身躯一振。介乎于法相与气海之间的无量宏伟气象,四散而逸,立刻向外一张。似乎他动用此法,本来就是为了抵御这莫名剑意的侵袭。
只是他的“明轮”神通并非所袭来剑意的敌手,刹那之间已成溃散之势,断然没有想象中泯灭同境神通十之六七的霸道威能。
归无咎见其景象,甚是可怪。
因为那剑意不是别的法门,分明是他的空蕴念剑。
只是他刚才演示一剑之时,只是为了心通万古至境,击穿这“元初玄境”所容纳的时空上限,乃是以自我振作为主,并非有意对那星辰上人下手。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的剑道威能能够隔亿万里加诸其身。
但现在看来,剑意通彻一界,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到了这人身上。
约莫三息之后,就在此人的“明轮”神通即将被归无咎的空蕴念剑彻底击溃的前夕,一道浅浅的旋涡忽然环绕此人而起,然后极快速的荡漾出去。这旋涡似乎暗藏一道力量——是一种斥力,能够将近身来袭的实相神通一举甩出。
这一法门似乎有些效用。
归无咎的细密剑意,似乎被纳入了一方曲折的空间之中,舍直而就曲,改变了轨迹。
但是此法毕竟没有彻底颠倒乾坤,那剑光虽然绕的远了一倍距离,但终究还是“应身靠拢”的引力占据上风。三四息之后,终是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即将粉碎微尘的一瞬,双目一红,身上光泽一起,似乎进入另一重境界。自方才直至现在,此人形象都是仿佛死物的一尊塑像;出手还击的举动,似乎也是面对外力加身之后的自然反应,而非神识之所主。
但此时此刻,他红色的双瞳配上青色的眼白,神气瞬息之间变得慑人,似乎终于化作活人。
他凝视归无咎,深深望了一眼。
然后一挥手,加身之剑意消散于无形。
归无咎暗暗思索。
一眼望去,星中之象,仿佛对镜观影。虽然人物不同,但是法力层次分明和现在的自己完全相等。
以此为标尺衡量,那人的“明轮”神通本体的威力,明显较自己略逊,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后来那一道奇特斥力旋涡,似乎也是“明轮”神通的一部分——这却是归无咎神通法门所无——也有莫大增益。
归无咎比较良久。
纵然是加上那一道斥力旋涡的威力,此人之神通依旧要较自己的“明轮”神通略逊一丝。
转身一望,未衷眸中光华跳动,似乎对最后的那神通变化尤为瞩目倾心。
归无咎道:“如何?”
未衷若有所思的道:“我明白了。若是修习兄长所传‘明轮’之法,此道先快实慢,似近而实远。到了尽头处,才知镜花水月一场空,终究无法成功。”
归无咎双眉一挑,没想到未衷竟会这样评价自己的神通。
当即言道:“何以见得?”
未衷答道:“凡事高下相形,虚实互见。此人神通一现,我心中立刻就出现了此法极为具体真实、必然能够将其习得的念头,犹如感同身受。而先前十年进境虽速,却始终未有这等心念。前后比较之下,故能知之。”
归无咎思索良久,道:“如此也好。”
一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在这三年时间里,如雪山之上的情景,仰对星辰,天人授法,又发生过两次,只是人物形象各不相同。大约九转履历,已完成三分之一。
这前后三次的经验,规律也是一般无二。
星中之人施展“明轮”秘法时,其威力要较归无咎所施法门明显逊色;但每人都额外有一种附加的神通效用。其中一种是法力灌输,吸纳部分敌手之法力灌养己身,不是直接吸纳其法力,而是对自己的生命力有莫大好处;另外一种是拆解演算,从敌手神通之中寻得因果源流,如此下次相遇之时自己的“明轮”神通亦可做出针对性的调整,成为次次不同、无穷演变的法诀。
凡此种种,未衷无所偏好,皆能掌握其中精义。
……
黄昏时分,一片绵延不绝的丘陵,倚靠阔及三百余丈的江水。
今日,是九转之法的第四回尝试。
一切步骤都是驾轻就熟,只等到天色彻底暗淡,月影星光浮现。归无咎施展手段,立时将一颗赤星拉近了千万倍,呈现面前。
这颗星较前三回所见略大,抑且映照江上,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倒影,气象妖艳诡秘。
归无咎剑气一振。
如影随形,那赤星之上,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
未衷微微一怔,口中低呼一声。
归无咎凝立不动,只是双眼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