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齐玉清邀未衷同去评书听曲。
第三日,齐玉清与未衷一道,点了二百飞骑,再度出猎。只是这一回出行方向换作东南方向的武根山,距离更远,早上卯时出发,日暮方归。未衷除却观看齐玉清一展身手之外,所承担的任务便是手提纸笔,纪录齐玉清的辉煌战果。
大约这就是她这“行军书记”的职责了。
第四日,兴许是前日回来甚晚,齐玉清虑及未衷“肉体凡胎”又不谙武艺之故,所以未来打扰,消停半日。直到午餐之后又来相请,同去皇室藏书阁中,一同阅览经籍诗文。
齐玉清虽有武者英气,但既然深谙道术,自然要明澈经典,不可能目不识丁。更难得的是除却修道经文之外,对于诗歌流调、古今词曲,竟也大为谙熟,令人意想不到。
若非未衷吸纳的“千秋城”记忆之中,囊括了朱方国历史上最著明的人文典籍一类,几乎反要被齐玉清难住了。
如此境遇,却令未衷暗暗叫苦。
别说未衷真实身份是一位资质功行俱在齐玉清之上的修道人。就算她真的也是个十分驽钝的书生,那日舞毕一吻,她也明白齐玉清的心意了。
那日容颜变化,演化之形貌暗合齐玉清喜好,本来只是为了接近观察,起波澜而观己道,但没想到却是生出这样一桩麻烦。
未衷亦曾想过,若她是男儿之身,自己与齐玉清的心性刚柔并济,其实颇有相合之处;说不定在这元初玄境之中,未必没有一线因缘的可能。
此念一起,旋便置之一笑。
二人舞到酣处,未衷感受到齐玉清已弊病尽去。但感悟己身,虽异常和谐圆融,但并未得到明确的收获。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念诵完古诗三十首中的最后一首《风雨》,齐玉清蓦然将掌中书册一合。
秀目一动,忽然笑道:“时辰不早了。用完晚膳之后,你且到碧晴宫来,你我再度操演一局《八部澜舞曲》,如何?”
未衷目光微动,佯作十分惊诧道:“公主似乎说过,那日合舞之后妙用无穷,身上沉疴尽去,至此履道坦坦,再无负累。”
齐玉清目光明亮,咯咯笑道:“谁说合舞就是为了修炼?你是不知,我所居之碧晴宫有一特殊之处,四壁之上,图画之中,安置了灯台一千零二十四道。一齐点亮后,不但亮如白昼,抑且灯光轻轻浮动,随着操控烛火大小,可以演化成一百零八道图卷。”
“如此曼妙景致,方才不负良辰。”
未衷心中一紧,暗道再不能再虚与委蛇下去,当即正色道:“公主好意,小可心中明白。只是世间贫富尊卑,或孰视无睹。奈何仙凡相隔,终究难以逾越。”
齐玉清面色先是微微一变,旋即舒展,言道:“你所言不差。”
“修道人之道侣,不但是以同道为先,甚至功行资质潜力,亦最好大致相若。否则寿元有差,中道撒手,反为心中郁结。”
未衷心头一松。
岂料齐玉清又道:“不过你却是一个异数。你虽无修道之资,但是根骨精绝,不染世俗浊气,肌里内外,明静而无暇。故而常人乃至根骨稍差的修道人都不堪承受的许多上乘灵药,你却皆能受得。如此,能保你寿元长久,驻颜不坏。若本宫有修至近道境的那一日,未必不能为你觅得入道之机缘。”
“你大约不知。本宫自幼卜算命数,原是一个‘孤雁北回’之象,解作当独自修持,不择道侣之意。但是如今看来,道侣固是没有;但跨越仙凡之隔的世俗夫妻倒是有一个。这岂不是天作之合?”
齐玉清言之凿凿,眉目间既是自信,又是欣喜。
但说到兴头上抬首一望,见未衷尤自有难色,不由恼道:“本宫对你如此推心置腹,你还有甚迟疑?莫不是本宫入不得你之法眼?”
齐玉清变脸实快,发作后不过顷刻间,嘴角又升起一抹玩味笑意,下颌微微一抬,颇有些挑衅似的意味:“不论你允是不允,本宫今晚都吃定了你。”
未衷本拟显化法身一走了之,但是不愿一番尝试功败垂成。
略一思量,开口言道:“公主一意垂青,小可岂敢违命?只是陆某自幼熟读诗书,不愿逾距方圆之外……”
不得已,只得施展一个缓兵之计。
齐玉清双目和未衷对视良久,终于道:“好,暂且放过你一天。”洒然起身,便要离去。
未衷起身相送。
齐玉清临去之际,又是一个转身,面颊和未衷的侧脸轻轻一碰,这才十分满意的去了。
未衷返回别院,本以为至少十天半个月之内,当是相安无事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只是天将将亮,忽有人叫门。
开门一见,竟是浩浩荡荡一行宫人。当首两个,都是四五十岁、身着紫袍的宦官,显然在宫廷之中位分不浅。左手边那人掌心中黄卷一握,竟是传递圣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