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一至,上玄宫距己不过是尺幅之遥。归无咎收摄了宝舟,任由秦秦坐在自己肩头。
目似冷电,迎面扫荡下去,归无咎不由暗暗纳罕。
他与姜敏仪,约定以五年为期。
归无咎自己,是破境大关;而姜敏仪,只是描摹画像,渡过道行圆满的最后一关。
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归无咎是在做一件未有经验之事;而姜敏仪在上次相见时,便是本界中鼎鼎大名的恒霄宫主、一代日曜武君。无论如何,她此会破境,没有用时反较自己为长的道理。
今日,距五年之期已经逾期一年许。
目中所见,一览无余,恢弘壮阔之异象收摄眼底。
在上玄宫仙都西北的一方凹陷小界中。内外气机交换,冷热流转。依稀辨明,三道千余丈高、二三百丈宽的巨大龙卷,呈现三足鼎立之势,时顺时逆,缓缓运转。
那三道龙卷,时而可见黑雾狂飙;时而可见冷电飒飒;时而可见火星腾涌;时而可见冰珠弹跃;累翻变化之后,万象归一,却呈现出一种如风似露、介乎于有形无形之间的妙境。同时,三道龙卷之外,似有一道半球形的气泡略显峥嵘,仿佛一只巨大的结界隔绝内外,不教那三道龙卷伤及仙城众修之性命。
如此声势,日曜武君之下,断然难为。
其实,就是以归无咎如今的修为,竟也难以断明此象之玄理、解构其真。驻足望之,不由怔住许久。
就在归无咎接近上玄宫阵基附近时,阵门忽然大开。清气凝形化作一道路引,更伴随着极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归无咎心中一定,随之进入。
所踏足处,又是一方凹陷小界。
但归无咎却心中一活,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颇为自得。
破境日耀武君之后,再走入这武道独有的半开放式小界,感受便截然不同了。其中内外连通,果然略无窒涩。当中的空间变化,俨然在胸中有“理应如此”之意,就好似如凡人穿渡门户一般,真正移步换景,而无一丝违和。
一步踏入?一山一河。
此山不过四五百丈高?却坐落于千五六百丈方圆的地域,显然算不得雄伟;只阳面略迂缓一些?阴面略陡峭一些;正南缓坡?绵延二千丈,呈现扇形列布?阻于一道碧色溪流,势甚湍急。
二千丈扇形展开的草地上?自山巅而下?每隔三尺,便依次横列着数量不等的圆珠。圆珠晶莹透明,拳头大小,似是琉璃所制。随着横列宽度逐渐延伸?每一行琉璃圆珠数量?也从数十枚逐渐增加到数千枚、乃至近万枚。估量这琉璃珠数目,只怕不亚于数百万。
两个人影,立在山巅处。
其中一人,素白衣带,身量在女子之中可谓是卓尔不群?自然是姜敏仪。
归无咎只定睛一瞧,便见姜敏仪一身精气既真且醇、贯通道韵。独立峰头?自有英特迈往、三才分伦之意,显然较上一回相见之时?又踏出了精敏求全的最后一步。
褪去旧迹,法已大成。
其实?就算归无咎眼力不足以直接洞明虚实?也可以做出判断——
此界之中心点?距离那奇异结界和三道龙卷,明显偏转了甚多,自然与姜敏仪无关。
得见此景,归无咎既感意外,又感欣慰。
归无咎与姜敏仪相视一笑。姜敏仪亦仔细打量归无咎两眼,观察归无咎破境之后的气象。
二人都水到渠成,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姜敏仪身畔,另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她较姜敏仪矮了一个头,同样一身白裙,只是领口、袖口、裙摆处尽皆镶着金边,颇显盛丽。小姑娘唇红齿白,双手捧腮,专心致志的凝视着山坡上的千万琉璃珠。
更可称奇的是,她一身气机摇曳,时起是伏,显隐互现。当其至为分明时,竟足可与姜敏仪并驾齐驱。
原本端坐在归无咎肩头的秦秦,连忙脖子一缩,遁回大印之中。
那小姑娘原本并未注意到秦秦的存在。但秦秦这一逃,却似反而将她惊醒了。
她立刻抬起头来,望了归无咎处一眼,面上露出三分警惕、三分惊诧的神色。旋即小鼻一皱,叫道:“你唤醒了青青?青青,快出来!”
等了数息,见无有任何动静,小姑娘细眉一挑,高声道:“胆小鬼?瞌睡虫?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当年……”
不知她手上抓着秦秦什么把柄。
此言一出,秦秦果然忍耐不住,凝身显形,站在归无咎肩膀上,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恹恹道:“你待怎地?”
小姑娘一呆,纤纤素指一点,又一阵胡乱比划,瞠目结舌道:“你怎地变成这幅模样了?”
然后便放声大笑。
声如黄莺翠鸟,双手捧腹,双足连顿,更似有泪花落下。
秦秦瞥了归无咎一眼,无奈道:“这就是‘子’印真灵,苏九。”
旋即胸膛一鼓,又恶狠狠地道:“苏菜菜!”
归无咎心神一跳,目光一亮。
小姑娘听到“苏菜菜”三个字,顿时收了笑容,狠狠瞪了一眼过来。
秦秦却不敢与她放对,连忙把头一缩,藏在归无咎身后。
归无咎仔细打量着“苏菜菜”,不由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