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醒来的方式不太对(1 / 1)

【恭喜[……]扮演[……]】

【您的评级为……a!即将返回[……]世界中……】

【感谢[……]的配合!为您完成[……]中……】

【祝[……]享受生活!再见!】

……

窒息,沉闷,混沌。

记忆的最后是一阵欢快热闹的鞭炮烟花燃放组成的劣质音效,几个瞬息间,后脑传来阵痛,窒息感一瞬而逝,齐霁月意识陷入黑暗。过了不知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大片的惨白映入眼底。

周围安静无声,外头似乎是一条走廊,齐霁月手指动了动,微微偏头去听声响,只听到草草略过的脚步和门外由远到近的小声商讨。

“……我们一个月工资也才……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次组织募捐了吧,我还想买……呢。”

“谁让我们陈医生人帅心善,可惜英年早婚,不然我还真想……嘿嘿。”

“拉倒吧,一天到晚往外撒钱,都替嫂子心累。”

“哎呀人家积德行善……”

“这204号床还没醒来吗?都一个月了。”

“不知道呢……”

紧闭的病房门从外打开,一声惊呼在齐霁月耳边炸开,接着是快速跑动的声响,和喋喋不休的询问。

齐霁月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短暂的醒了一下之后又很快在各种身体检查中睡去。梦中起起伏伏,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突如其来的结束,一幕幕如走马灯似得画面,染上扭曲重叠的色彩在梦境来回闪烁。

梦到了父亲,在五岁那年环抱着着大病初愈的他,大手覆盖小手,一笔一划在空白本上描绘对方的名字。

梦到了母亲,噩梦惊醒时后背传来的轻轻拍打,近在咫尺的柔和嗓音不断安抚,在香火不断的寺庙门前双手合十虔诚跪坐,为他求一平安。

梦到了母亲逝世时,父亲半蹲在地上抱着无措的他,一声又一声隐忍的哭泣中,发誓齐家只会属于他。

梦到了弟弟,即便是在争执中,对方眼里永远只有小心翼翼,和深藏眼底的受伤。

以及最后吞没一切的海水,空旷,寂静,看不见光。

有人跪在被雨淋湿的泥土中泣不成声,画面一转,那人站在同样的甲板上,在晴朗的天气中,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是谁?

“你还记得自己的姓名吗?”面庞斯文的男人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语气温和的问着眼前的病人,同时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

对医生来说,再姣好的面容,动手术时都同样苍白无色,谈不上美观。眼前这位脸色更是差到极致,头发因长时间没有打理已经过了耳后,闭眼时便能窥得一二的五官,在那双剔透的琥珀眼眸望过来时,如皎皎明月,点缀星空。

病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仿佛凝神思索了一会,又偏头看了看窗外的日落,看了好一会,才用干涩嘶哑的嗓音说道:“……齐骄,好像是,齐骄。”

醒来已经三天,除了每天进行的肢体康复训练,就是按时按点去心理咨询室找心理医生聊天。

陈医生,也就是齐霁月的主治医生,发现自从204号床病人醒来后,除了关于身体的回答,基本上就是沉默不语,他判断这有可能是创伤后遗症,就建议齐霁月多去找心理医生随便聊聊天,尽量放松一些。

有关有效的身份信息在询问后也无果,陈医生在确认对方确实不清楚或者忘记后,又问了些常识性问题,做完检查,又给204号病人开了个单子。

[后脑撞击,暂时性失忆。]

病床旁的小柜子上放了一张又一张缴费单,因为没有联系到家属,医院处于人道主义,先接收了有明显生命体征又急需救助的溺水患者,等病人苏醒再进行缴费。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月。齐霁月在第二天看到厚厚一叠的单子时,只觉得自己醒来的方式不是很对。

“系统?”齐霁月坐在床边,沙哑的嗓音低声呢喃,试图唤醒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东西。

等了五分钟没听到回答后齐霁月放弃了,认命般的说服自己,反正哪个世界对他来说都一样。

上辈子发高烧一觉睡过去,睁眼就来到了异世界。年龄缩小,家庭优越,有了对他疼爱有加的父母,只是齐霁月总有一种这一切都不应属于他的无措茫然,他越来越沉默。

父母当是高烧的后遗症,变了法子哄年幼的小霁月。母亲身子不好,那段时间却经常抱着他讲童话故事,陪他安静的堆积木,睡觉时会哼一段娴静好听的不知名小调。父亲会买一些外面的稀奇古玩逗他开心,金贵的珠链戴在手腕上,然后配合母亲做出搞怪表情,等他露出一丝笑意,便会欣喜的举他过头顶,坐在父亲的肩膀上。

年幼的壳子底下是一副成年人的灵魂。齐霁月小时候没有过类似经历,不知该做出什么情绪才符合小孩子的心境,他再不懂,也知道不该伤父母心,于是齐霁月渐渐敞开心扉,不再把这里当做异世界,而是新生。

齐霁月本身就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即便是活了第二世,也闹不起来,反倒沉静不少。

继承父母的良好基因,齐霁月小时候就长的非常恬静可爱,虽因病消瘦了点,但眼睛更加灵动。林闻语病重卧床那段时间,特别喜欢摸着齐霁月的小脸,她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牵扯起一抹笑容,虚弱而温柔的说道:“骄骄,妈妈真想看你长大。”

母亲病逝后,不久后的某个下午父亲回到家时,身后跟了个约莫四岁的小男孩。

齐霁月站在二楼楼梯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

与之而来的,是在他脑海一直沉寂的系统。

【滴——成功与本世界男主会面,系统01激活中——】

【激活成功!欢迎宿主[齐霁月]参与本次世界填补剧情!您需要扮演的角色是——男主美强惨的源头,同父异母的哥哥齐霁月。】

【《电竞之我本骄阳》大纲开启权限浏览——】

听着脑海里不断响起的劣质电子音,齐霁月反倒平静下来。

他并没有走下台阶,身上穿着放学未脱的校服,身姿修长,面容白雪无暇,神情仿佛凝着一层冰霜,气场比神情不安的小孩大相径庭。齐霁月轻飘飘看了眼男主这一身洗的发白的牛仔外套,又把视线移到父亲身上,安静等待解释。

也许是齐霁月的眼神并不友善,齐淮书难得体会到哑口无言的感受。他们之间沉默的够久,那双与妻子相同的眼眸略微黯淡,他的心也被揪成一团,艰难开口说:“骄骄,这是你的弟弟,叫司荀,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这残破系统冒了个泡说加载大纲,进度卡在99不动,齐霁月面上心平气和,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人和外星生物让心境有所波澜,他漠然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母亲说过,骄骄是她的骄傲。

骄傲会永远保持冷静风度。

回到楼上钢琴房,齐霁月打算静一静心练练曲,刚弹一个音,胳膊就被轻轻戳了一下。齐霁月垂眼看去,只见这个世界所谓的男主一脸局促,又有点仰慕的看着他,小声纤细的叫了声:“哥哥。”

看到得到回应的眼神,男孩红了耳朵,腼腆的笑了笑,“我叫司荀。”

“你谁让你上来的?”齐霁月皱了皱眉,眼里很是冷漠。

司荀呆了呆,他张张嘴,呐呐的说:“爸,爸爸。”

齐霁月从嗓子里呵出一声冷笑,齐淮书这是想让他扮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你说,你叫司荀?哪个荀?”齐霁月找出在琴房放置的钢笔和不用的琴谱,然后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侧头询问。

司荀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

“我,我可以自己写吗?哥哥。”司荀憋红了脸,求救似得看向这个好看似仙的哥哥。

齐霁月把纸笔放在空出来的琴凳上推过去,让男主在蹲在地上写。

没去看对方会在上面折腾出什么鬼符号来,齐霁月只是想让对方安静点,别来烦他。漫无目的的弹了几个音,等不成曲的谱子弹完,才看到右下角老实蹲着的男主,正一脸憧憬的看向他。

指尖在黑白音符上蹁跹,衣袖半卷,露出的手腕戴着檀木手串,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司荀写完名字抬头一看,瞬间被琴键上养尊处优的手吸引了,第二眼便是小巧圆润的耳垂,柔顺黑发下是浓密长睫,杏仁似得金色眼眸宛如童话书里走出来优雅矜贵的小王子。

琴音停下来,司荀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哥哥的侧脸,刚好来了个对视。他慌慌忙忙双手递上琴谱,磕磕巴巴的说:“这,呃,这个荀。”

齐霁月拿起来一看,看见上面的字体有些意外,那并不是小孩特产的鬼符号,是板板整整一笔一划。

【司苟】

齐霁月瞧着饶有新意,“你叫司苟?”

“啊?”司荀一时迷茫,等齐霁月把字摆在他面前才意识到自己少写了一个横。

“不是,是司荀,荀。”

“我叫你小苟好不好?”齐霁月噙着笑,带着不易察觉的恶意哄道,“嗯?小狗。”

司荀第一次见齐霁月笑,清冷的面庞柔和开来,眉眼弯弯,只觉这个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如果哥哥能一直对他这么笑,当小狗也是愿意的。

小狗多可爱啊,他也喜欢小狗。

哥哥叫他小狗,是不是意味着哥哥也喜欢他?

司荀思绪开朗,笑容比刚来时真挚了许多。

“我是,是哥哥的小狗。”

……

“哥哥,小狗来找你了。”

齐霁月捂着心口从梦中惊醒,他打开墙上灯的开关,视野内是狭小拥挤的出租房,不是出事前湛蓝的汪洋,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

梦中的坠下海底的背影很是决绝,落下的话语却又带着释然与轻松。

“司荀,你在搞什么……”齐霁月拧着眉自言自语,揉额角的力度都因接二连三的噩梦重了不少。

距离出院已经三天,齐霁月也从护士口中了解到,这里是靠海而生的小城市,离首都隔了大半个地图。把他从海里捡上岸的地点是一个小渔村,因当地医学落后,见人还勉强有微弱的呼吸,连夜给送到了现在的市中心医院,

齐霁月不知道为什么这住院一个多月以来没有人通知齐家,从陈医生一次次询问有没有家人的记忆后恍然意识到,当地警局没有查出有关他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难道因为在原定世界线里,“齐霁月”是本应该死亡的人,现在却奇迹的活了下来,所以连存在都被抹除了?

然而齐霁月没那么多时间伤怀春秋,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果想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需要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

正经的地方都需要身份验证,可齐霁月没有。

至于重新联系齐家,联系男主。既然已经猜测出被世界抹掉身份存在,他就不想冒着被身边人遗忘的风险去贸然上门。况且有关“齐霁月“的剧情已经收官,对这个世界有点牵绊的人早已不在,齐霁月不知道回去有什么意义。

无所谓,不过是重新开始。

身份信息问题有些难搞,光是找工作都难,还要还清医院的垫付,又要填饱肚子,如果不是有陈医生的救助,齐霁月估摸自己都活不到现在。

陈医生真是好人。

每日感叹完,齐霁月把梦中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在脑后,准备继续出去碰碰运气。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这个城市的最边缘,不需要身份证就能入住,且便宜,就是环境不怎么样。齐霁月草草收拾了下自己,身上衣服是医院志愿者捐赠的,整体略显陈旧,布料也很粗糙,他不适应的耸了耸肩,放平心态出门。

得亏齐霁月全身上下就一张脸撑着,才不至于去应聘店铺被当流浪汉被扫地出门。

再有一次被问有无身份信息时,齐霁月与面试官面面相觑,最终以齐霁月灰头土脸低头而失败。出来一天,齐霁月就喝了一瓶水加一包面包。

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叫,齐霁月面无表情捏了捏瓶子。口袋里就剩陈医生救助的二百块钱,如果这个星期还没找到工作,他真的可以找块人烟稀薄的地方给自己埋了。

八月的天气属实歹毒,t恤被汗浸湿,顶着烈阳走了好几公里路的齐霁月蹲坐在一家面包店阶梯前,额上不受控制一直冒热汗的情况好了很多。他面上冷凝,鼻尖自虐似得嗅着面包香,一边暗戳戳蹭门缝里传出来的凉气,虽然没有挡着客人,但或许那么大一个人蹲这多少有些影响。

齐霁月心里默数,再蹭五分钟就换一家。刚数到第二分钟,面包店的门开了,大片空调制造的凉爽冷风吹撒在齐霁月身上,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过来。

开门的男人头发略长,没等齐霁月开口道歉,他微微一笑,温声说道:“进来坐会吧,外面实在太热了。”

齐霁月松口气,跟在男人身后小声说着谢谢。

在门外都能感受到的外漏的凉爽冷气,店内感触更甚。身体不再处于高温,冒汗的额头逐渐温凉,齐霁月撩起衣摆擦了擦冷汗,火燎燎的心境霎时间平稳起来,也有闲心去看周围的摆设。

店内处处透漏着干净整洁的气息,瓷砖地板擦出光亮,齐霁月刚进来时很是局促,被男人善意笑着说不必在意才稍稍放宽了心,但没完全放下,生怕不小心碰到周围新鲜的香喷喷的面包。

墙边贴着放的是一排排银制框架,上面除了摆满了各色面包,还有两张a4支大小的招牌卡片,上面涂鸦着花式字体标注好价格,可爱搞怪的小表情,介绍这一排的面包种类。

齐霁月看着怪可爱,似乎能看出店主也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他目光慢慢移动,在种类繁多的面包上流连,肚子不自觉咕咕叫了两声。

还好店里一直放着轻音乐,把他带进来的男人又去了类似后厨的透明房间,只能看见上半身在来回走动。

店里客人并不多,只有一个穿着店员服装的女生,她在齐霁月进门时便友好挥手,爽朗的说随便坐,然后就去为零散的来买面包的人介绍新品。

齐霁月在角落的小圆桌旁坐下,桌上除了一张广告,还有一次性纸杯,偏头一找就能看见放在东西方向的两个饮水机。心下安定许多,他把自带的矿泉水瓶轻轻放在桌面,肩膀放松似得塌了下来,无声吐了口气。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

这样下去不行,或许可以试试酒吧服务员之类的,这种就算要身份证,也应该没几个会真的看……吧?齐霁月不确定的想。

漫无目的的想着,齐霁月随手把桌面上的广告拿起来,不带希望的扫了眼,发现上面印着的不是什么超市打折物品,而是熟悉的花边字:

“freedo面包店招新啦!”

freedo?齐霁月下意识往周边看去,大大小小的招牌上印着的字母,就是这个单词。

齐霁月继续浏览上面的需求。

【你是否在搜“freedo”?是否对未来方向充满了迷惘??????来吧伙计??!这里是甜品党的天堂,是梦寐以求的最佳工作地点,上可实现面包自由,下可摸鱼万岁≧▽≦!老板人善又帅,还有八块!!腹肌>?<?,可撩哟~~福利多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来加入我们freedo吧!我们的征途是——随时随地可以自由吃面包!自由万岁!?????】

……

齐霁月嘴角抽了抽,一种想笑又不能笑的情绪让他脸上呈现出的表情略显别扭,花哨的颜文字生动形象,从一张纸上就能看出作者的雄心壮志,荡漾的花式英文两边还画了红色的羽翼,仿佛马上就要飞去星辰大海,闯荡面包星球。

“好看吗?灵微画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笑的男音,齐霁月转头,只看带他进店的男人一手端着样式精致可口的面包,一手倒了杯橙汁。

两样都放到圆桌上后男人也坐在了一旁,继续笑着说,“这丫头鬼点子向来多,给她放了半天假捣鼓出来的招人启示,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家家呢。”

齐霁月微微直了腰板,他回以浅笑,低头又看了眼涂鸦,说道:“好看,很有活力。”

司荀有段时间也喜欢涂涂画画,画风清奇,丑的别致。

男人笑容加深,他伸出手做了个请,“尝尝新品?给点建议。”

齐霁月一时有些犹豫,但想着自己没什么地方值得这看起来温润儒雅的男人有可图的地方,拒绝反而显得自己不识好歹,只好说道:“谢谢。”

见对面青年苦恼的拧了一会眉,小心翼翼的用骨骼分明的手指捻起一块面包边边放到嘴里时,男人神情微舒,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怎么样?”

“很好吃,口感也很好。”齐霁月认真的评价。

“那你有考虑做一名面包侠吗?”男人一本正经的说。

青年怔愣的表情取悦的男人,他伸出手掌,正式的介绍了自己。

“我是freedo的店长,易乘。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要不要考虑来我店里工作?”易乘露出路边神算子般的迷之笑容说道。

齐霁月嘴里还弥漫着面包香,伸出去的手犹犹豫豫,总觉得这个发展很诡异,“我……可以吗?”

易乘握住,“当然可以。”

后来齐霁月才知道,面包店店主易乘和陈医生是多年好友,店里“招聘”来的店员基本上都是陈医生介绍无家可归的病人来的,他们待的时间长短不一,到了齐霁月这里,已经是门店开店以来第五批员工了。

面包店除了第一次来打招呼的女生,还有一个当时在送快递的小妹。几人聊起这些事来都很是感慨。

几个月下来,齐霁月跟他们磨合的还可以。年底跨年,对面包店而言忙的是早上到下午,晚上人流不多后店长就挂上“休息中”的牌子,摆了个折叠桌,上面架了鸳鸯火锅,三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加上店主,一起度过了平淡又平凡的新年。

“小齐哥,你不能吃辣真的很可惜,会错过很多美食的!”二妹把羊肉从红通通的麻辣锅里捞出来,肩膀撞了撞齐霁月,揶揄的笑道。

齐霁月扫了眼往上冒红尖椒的锅底,卷了卷清汤锅里的肥牛,放往小料碟子里蘸了蘸,说话时带了些鼻音:“是谁上次吃辣进了急诊,还是陈医生值班,被狠狠训了一个星期呢?”

钱新月一哽,气焰小了许多,“我哪知道中秋节陈医生都还在值班……”

瞧瞧,只觉得错的是值班的陈医生,而不是不忌口的自己。齐霁月无奈的摇摇头,刚解决完筷子上的肥牛,下一秒碟子里被放了一块鸭血。

齐霁月抬眼望去,店长意有所指的点点盘子,“陈医生说你要多补血。”

“来吧,让我们敬陈医生!”小妹灵微拿着倒满的可乐杯,举高后豪气冲天的说道。

“陈医生万岁!”

“自由万岁!”

这两年烟花解禁,每逢跨年春节,天上都不要钱似得绽放五彩斑斓,几人吃着店长做的甜点面包,互相说说话,听着外面震天响的烟花。两个女生很快按耐不住跑出去看了,齐霁月跟店长两个人坐在店里,还在解决没涮完的肉串。

店长拿出了白酒,示意齐霁月也喝两杯。齐霁月眉间轻轻一扬,打趣道:“这时候又不提陈医生了?”

“他不在这,自然我说了算。”易乘面不改色往杯中倒了些清酿推到齐霁月面前,“这可是我的珍藏。”

齐霁月浅浅抿了口,他对酒没什么追求,成年礼那天倒是喝了点,还断片了,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后来就没怎么喝过。除了辛辣还是辛辣,齐霁月抿不出好坏,顾及店长的面子,只好表示不错。

易乘果然心情变好,他的长相有些偏柔和,又蓄了个低马尾,整个人有古典美人那味,狭长的凤眼望过去时只让人心悸不已。察觉到微微面红的青年,他低头一笑,再开口时有些漫不经心:

“那天你一直念叨的司荀,是你前男友?”

两个月前。

“ok,来抽签吧!抽到的就去扮游游拉客!”

小妹灵微搓了搓手,又放到嘴边哈了两口气,对自己的运气充满了自信,她略显兴奋的说道。

清晨,freedo面包店内,现有的三名员工正襟危坐,除了小妹,都郑重其事的面对圆桌上放着的抽签纸杯。

二妹钱新月轻咳两声,“那么开始吧,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先抽签!”

齐霁月先前已经听过事情起因,对装扮大型玩偶去街上揽客的工作量没有什么意见,店长说这会算额外的工资,还是日结,所以几人对这项活动都很期待。

准确的说,是缺钱阶段的齐霁月很期待。吉祥物“游游”的玩偶服很大,还很笨重,两个女生年纪最大的才二十一,细胳膊细腿的,通常两个小时下来就已经累到瘫软。所以老实说她们也不是很期待。

很快分出抽签顺序,灵微第一个抽,她嘿嘿一笑,用“点羊”的方式很快拿出一根。牙签根部没有红色标记,她欢呼一声,压力给到了钱新月。

“小齐哥,你先吧。”钱新月呼出一口气,“我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齐霁月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了五秒钟,从两个一模一样的牙签中拿出其中一根,然后利落的展示出来。

牙签根部绑了个红色结绳。

“好耶!感谢小齐哥!”灵微和钱新月互相击掌,很快把一米七多的玩偶服拿出来,催促齐霁月去换上。

等她们七手八脚的帮齐霁月“套”进去,灵微摸着下巴对身旁同样姿势的钱新月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脑海里浮现是小齐哥在里面,游游显得格外眉清目秀。”

钱新月深感同意,她啧了声,“感觉有点亏啊,明明可以靠小齐哥的美貌去拉客,偏要靠……”她上下打量两眼在努力适应的笨重玩偶,啧啧遗憾,“这只笨狗。”

“游游”的形象来源于店长养了一只萨摩耶,所以作为吉祥物的游游,被设计成了一只雪白可爱的微笑天使。

“哪里笨啦!”灵微拂了拂耳边落下的碎发,不满的说,“我画的多可爱呀!”

齐霁月摸了摸头顶的粉色蝴蝶结,从内到外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嗯,可爱。”

沿海城市一般气温都很温和,而作为在地图上都看不见的边缘城市,福泽市也是如此。只是最近几年冬季,多多少少还是因为全球气温变化而降低很多,到了十二月份,温度基本上就稳定在了个位数。

自上次抽签后的两轮抽签都是齐霁月抽到“红签”,于是穿上玩偶服去街上发传单拉客这个重任就交给了齐霁月。

他向店长反映了一下“游游”除了笨重之外还有些短小,每次齐霁月都要弓着腰才能穿进去,店长听闻很是重视,第二周就更换了新的玩偶服。

于是除了每日赞美陈医生外,齐霁月又多加了一个人,易店长。

易店长人真好啊。

十二月下旬的一个周六,齐霁月已经可以熟练的穿好玩偶服,要去的宣传街道也不再迷路,他向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分发面包店的传单,如果遇到小朋友,还会分两颗准备好的糖果,再向小朋友挥挥手。

上辈子齐霁月也做过类似的小时工,那时候他刚出大学校园,找工作屡屡碰壁,为了不跟家里人妥协,他刷过盘子,做过饭店服务员,也顶着高温穿笨重闷热的玩偶服在繁华街道发传单。

齐霁月喉咙发痒,在厚重的服装内还有些呼吸不畅,他轻咳两声缓解,感叹这身体可比上辈子病弱多了。

拜五岁那年高烧所赐,齐霁月每逢换季都会染上风寒,吃药调理也仅仅是让身体不被感染的那么严重。在齐家时有父亲和司荀时刻关注,现在因为工作繁忙,齐霁月咳了两天才反应过来,又到了换季时间。

活动了大概两个多小时,齐霁月坐在街道边休息区的长凳上喘了口气,气没喘匀,转头从内部透明视线看到隔壁坐了个非常熟悉的人。

那人模样倒是没怎么变,只是身形瘦了许多,长时间没修理的刘海遮住眉眼,看不清神情。唇角向下撇,一整个阴暗孤僻的初中生。

齐霁月嘴角略微扯了下,不知道司荀怎么会在这。按剧情走向,他现在应该准备明年春季比赛,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在比赛中感情升温,而不是丧里丧气坐在一个不知名小城市的街边。

他顿时感觉有些难办,要是没看见还好,就当不知道,不熟,他不仅碰见了,还坐的很近,这小孩就坐他旁边,一副要哭的样子,齐霁月忽然就有些于心不忍。

最初齐霁月是真切实意的讨厌这个突如其来的私生子,为母亲感到不值。他对父亲没有好脸色,对所谓的弟弟也冷言冷语,可梦中那个向着海水张开双臂倒下去的身影,至今令齐霁月感到心悸。

齐霁月太了解司荀的小表情了,眼角耷拉,唇角两边向下一撇,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他有多少次恶语相向,司荀就露出这表情多少回。

许是察觉到身旁不远处或明或暗的视线,那边少年有所察觉的转过头,齐霁月下意识回避掉视线,假装很忙碌的看风景。

他就这样陪司荀坐了很长时间,期间没有说过一句话。齐霁月眼睁睁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小孩的肩膀一会比一会塌,最后直接屈起双腿,把头埋进胳膊里,过了一会,又继续看着来回走动的人群。

太阳下山,天色暗沉,齐霁月到了要下班的时间。

这段时间齐霁月想了很多,一边走神想如果去医院会不会遇见陈医生。旁边少年的手机响了。

响铃快要结束的时候,司荀接了。

“……嗯,嗯,明天回去,知道了。”

齐霁月莫名松了口气。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在这个说着要回去却还坐着一动不动的少年面前,打招呼般的举起毛绒绒的狗爪挥了挥。

就像是面对普通的小朋友般,齐霁月先是递了面包店花里胡哨的传单,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剩余的橘子糖果。他在虚空摸了摸司荀的脑袋,在圆润的萨摩耶脸上比划出一个笑容的表情,托腮歪歪脑袋卖了个萌,随后半蹲下来,把糖果放在司荀的手掌心。

一套娴熟的哄小朋友流程。

虽然这个小朋友已经十五岁了。

最后齐霁月站起来,做了个再见的挥手动作。

司荀的表情有迷惑,有怔然,他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发音。

而齐霁月已经走远了。

感冒咳嗽加上被闷了好几个小时,齐霁月刚回到出租屋就躺床不起。他摸索着枕头底下的旧手机,想打店长电话请个假,接通时说话语气弱的不行。

通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齐霁月不知道,头脑昏沉期间,额头上突然被冰了一下,有人一直在低声询问他的情况。半梦半醒间,嘴里被喂了甘甜的水,然后被哄着吃下了几粒药。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齐霁月蓦然想到在司荀刚来齐家的那几年间。那时候他对司荀并不好,可司荀还是会动作生涩的喂他吃药,用湿毛巾给他擦身体降温。后来司荀长高一点就喜欢半抱着他,吃完药后就用糖水化解苦涩,把冰糖雪梨一点点喂给他吃。

齐霁月胃口不好,司荀就会做很多小甜点,连哄带骗的让他填填肚子。

这次生病,竟让齐霁月走马灯似得好像看到了司荀。对方长的更高了,脸部线条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柔软,他伸出手摸了摸司荀的消瘦侧脸,哑声开口:“司荀。”

“司荀”身体顿了一下,接着弯腰靠近,意义不明的回道,“嗯?”

齐霁月静静凝望初见时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经过时间洗礼,变得齐霁月都看不透里面的内容,他向前倾斜了脸颊,问了最想知道的事情,“司荀,那天,你是不是,偷亲我了?”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淡淡的疑惑和道不明的缠绵,因生病所带来的热气,扑在了“司荀”耳边。

“司荀”没说话,等齐霁月扛不住的闭上眼睛,唇边传来了一阵温热,久久没有移开。

……

“司荀是谁?”店长这样问道。

事情过去一个星期,齐霁月病都还没好利索,对那天的经过非常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说其他的,比如系统,上辈子什么的,但司荀这个名字被问出来,那天就一定说过什么。

齐霁月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解释。

店长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悠悠喝完后开口:“你想起什么了吗?”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

齐霁月嗯了声,“这个人时常出现我的梦里,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脑海里会不自觉冒出他的名字。”

初醒那会梦境频繁,齐霁月说的实话。

“看来你也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店长摇头,半是调笑半是感慨的说道。

齐霁月不置可否,敏锐的抓到某个字眼,“也?看来店长你的故事也很精彩。”

“精彩谈不上,鸡飞狗跳差不多。”店长说,“你觉得你们是什么关系?”

“兄弟吧。”齐霁月说了实话,还是亲兄弟。

店长笑而不语,“我可不会天天梦到我的弟弟,看到他我就烦,如果失忆还来烦我,我会想把这个人找到,然后给他一拳。”

齐霁月深有感触,他认同的点头,“但我不会去找他。”

“为什么?”

“如果我们关系很好,好到我都能梦到他,按理来说他应该会来找到我。”鸳鸯锅里还在咕嘟嘟的冒泡,肉菜都烫熟了,他夹起一筷子,吹了吹热气,朝店长笑了笑,“可是你看,我来到这里已经四个多月了,没有一个人来找过我,说明我们关系不是很好。”

等把这口咽下去后,齐霁月看着小火慢煮的清汤,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店长,“阴谋论一点,有可能我掉入海里都是人算计的。这样的环境,回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想好好活着。”齐霁月说。

但齐霁月知道这场海难是必然的,他会踏上远行的游轮,返回途中会遭遇自然天气破坏,整条船都危在旦夕,能活下来都算世界出了bug。

毕竟在原定的世界线中,“齐霁月”死于海难。

“你想法转的挺快。”店长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他有些失笑,“倒是我想多了,还以为是你男朋友之类的。”

“……怎么可能。”齐霁月听着惊悚,亲兄弟变情人?父亲会被气死吧。

店长看向齐霁月的目光意味深长,换了个问题,“那你有考虑交一个吗?”

杯中清酒随着灯光一闪一闪,齐霁月拿起来抿了一口,味道辛辣直窜鼻腔,他不适的皱了皱眉,抿了一口又一口。半杯下肚,齐霁月安静了一会,认真说道:“没有,不会考虑。”

一日今年始,一年前事空。

这条商业街街边有一片小花圃,开了谢,谢了开,齐霁月从普通的店员,成了烘焙师学徒,在客流量不多的时间里,他都在面包房里待着。

钱新月在五月份辞职了,走的时候齐霁月还以为跟二妹关系好的灵微会哭鼻子,结果对方倒是洒脱,反而拍拍齐霁月的肩膀,见怪不怪的说道:“我已经习惯啦。”

转头又眨眨眼睛笑问齐霁月,“小齐,我走的时候你会伤心吗?”

齐霁月说会。

为了替小妹分担工作量,那段时间齐霁月一个人在店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店长也破例的在玻璃门上贴了招人启示,直到招来了个新人,情况才有所好转。

新人是个男生,看着也就刚成年,长的喜庆,但性格很内敛,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喜欢看着其他人交流。灵微为了帮助新小伙伴快速融入组织,没少逗新人玩,刻意把话题引到新人身上,然后乐不可支的看他脸红。

外出发传单的人选有了新成员,齐霁月把这项重任交给了男生,细细嘱咐要发多少水果糖,来回什么路线最方便,不舒服就回店里休息,店长会做冷饮的。

“?”店长听到最后挑了挑眉,两人无声对视几秒,齐霁月从善如流的改口:“我会做冰淇淋给你解暑。”

“那还是我做吧。”店长咕哝了两句。

齐霁月没听清,他在沉思还有没有遗漏。

坠海醒来的第三年,齐霁月从前台跑腿,正式接替了店长的工作,升职了面包师。虽然起因是店长说面包师工资高,但他也在学习的过程中体验到了一些从前很少得到过的满足感。

忙碌且充实。

第二年把医院账单全部还清后,住的地方就换成了带独立卫生间的一室一厅,店长依旧不是很满意,但齐霁月觉得刚好。他甚至有闲钱买了个笔记本,店长说换新,八折卖给他。偶尔闲暇之余,也就多了一项娱乐。

从齐霁月成为面包师,店长出现在店里的频率就开始降低,灵微跑过来跟他八卦,问店长去哪了,齐霁月想了想店长脸上若有若无的春意,歪歪头说,“大概,在约会?”

以至于灵微每次见店长都欲言又止,求知欲都写在了脸上。店长摸到面包房,胳膊搭在齐霁月的肩膀上,纳闷的问道:“这妮子怎么了?看我眼神怪怪的。”

齐霁月戴着白色皱褶工作帽在揉面团,听闻莞尔一笑,“也许是她觉得要有店长夫人了。”

店长安静了一会,毫无征兆的换了个话题,“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幅样子特别有人夫感?”

齐霁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普普通通的白色厨师服,抬眼瞥了眼店长,“你是第一个。”

“嗯……”易乘舔了舔唇,不自在的移开眼,脑海画面全是刚刚齐霁月自上而下的眼神,漫不经意,琥珀色的眼眸异常漂亮。

“下班去看电影?最近新上映的,大众反馈还不错。”兜兜转转易乘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齐霁月揉面的动作停顿了下,有些为难,“可是apple还在家等我。”

apple,那只占用了齐骄全部私人空间的流浪猫。易乘磨了磨后牙槽,伸手从后背搂住齐骄的腰,把头抵在他的肩膀处,低声抱怨,“挨泡挨泡挨泡,你自从把它捡回家多久没跟我喝酒了,嗯?”

一声低不可闻的骄骄的在齐霁月耳畔散落,身体不可避免的僵硬了一瞬,还是不太习惯店长越来越随意的作风。他稍稍动了动肩,颇为无奈的说,“店长,你意图太明显了。”

“你怕我?”易乘闻着齐骄身上淡淡的橘子清香,反问道。

“怕你给我压死。”齐霁月坦然的说。

易乘啧了声,松开了手。

木头人。

秋去冬来,十一月中旬的晚上,店里迎来了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们呼啦啦的进来,七嘴八舌的热切讨论游戏相关内容,领头的年纪大点,他问这里的店员,“老板,还有面包吗?”

灵微跟杨泽早早下班,下午五点至晚上八点是齐霁月一个人在值班,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来的人并不是很多,此时这么一群少年进来他有些意外。齐霁月放下手中打发时间的书,点了点头说:“你们想要买什么样式的面包?”

领头看着很年轻很和气,脸上还有经常熬夜导致的青春痘,他说:“都可以,我们就是想先填填肚子。那个我们在拍vlog,介意拍吗?”

说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后。

齐霁月这才注意到还有人拿着摄影机,顿时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朝他望了过来。他说可以,还笑着问了句:“会打码吗?”

“会的啦~”

“好。”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齐霁月抛在了脑后,晚上下班回家,一开门脚边就拱来一只比巴掌大点的三色狸花猫,他把带来的面包放在地上,蹲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有些歉意的说道:“今天加了会班,来晚了。”

装有面包的袋子里还有刚买的火腿肠,齐霁月掰碎了喂给它吃,看它鼻子一拱一拱的在面包上不禁露出一抹笑。

apple捡回来的时候宠物医生说这只小狸花猫才二十多天,什么东西都得磨碎酿成糊糊给它吃,还要定期打疫苗。因为是在一堆苹果袋子里捡到的,所以齐霁月给它取名apple。

都说养宠物治愈,齐霁月看着趴在他胳膊上睡觉的apple,心想,还真是。

他轻轻摩擦着狸花猫的耳朵,低头亲了亲,一块睡着了。

又是一年跨年夜,灵微和杨泽两个年轻人出去凑热闹,店长被家里长辈按头回家吃饭。齐霁月在出租屋内,抱着已经圆滚滚的apple,一人一猫看起了跨年演唱会,也不算太寂寞。

烟花响起,长夜漫漫。

齐霁月在室内阳台种了迎春花,来年二月,花骨朵一夜绽放,绿叶随风晃了晃,告知春天的到来。

这是齐霁月坠海醒来的第四年。

apple伸长身子打了个哈欠,蹭着齐霁月的小腿在周围大转,尾巴打着勾纠缠。

齐霁月把它抱起来,橘黄色的眸子神情温顺,软软的叫了声,表示自己饿了。

真猛男怎么会为小小夹子妥协,转身齐霁月就去开了猫罐头。

被誉为银河战舰的豪门战队t-sdg,在二月春季赛即将开赛前,终于发布了假期物料。

在长达二十分钟的视频里,粉丝们很快发现有关明星打野选手“appel”的物料依然少到令人发指,大篇幅都是基地的各种伙食,养的猫猫狗狗,成员互动也很少有appel的身影。评论区顿时一片哀嚎。

:“不要啊,今年果果也没在基地待久吗qaq”

:“抱着一闪而过的果果啃啃啃。”

:“四年了,四年了!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的吗!每次vlog都没有果果,我要闹了!!”

:“我只想知道今年宝宝去哪个沿海城市玩了,玩的开心吗”

:“无人在意的角落,我发现了一个声音好听的路人帅哥。”

<楼中楼>:在哪在哪

<楼中楼>:虽然脸没有拍到脸,但是这个身材,哧溜,而且如果我有一个会做面包的男朋友,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幸福。

<楼中楼>:“提袋子的手指!捏妈!好涩,又长又白又有力的样子……我在胡言乱语什么”

<t-sdg电子竞技俱乐部>回复<今天果果吃了吗>:“本人也超帅︿o︿”

:“果果,赛场见!”

休赛期收假后,其余选手都回房间入睡了,司荀在基地里做着单人技能练习,同队中路选手leon打开了训练室的门,一眼就看到在角落里不断点击鼠标的队友。

他走到司荀身边拉开电竞椅坐下,手里拿了包肉脯零食。leon真名叫俞宁,他看了会司荀的屏幕,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一直找不到,你就一直找?”

司荀握着鼠标的手停下了,屏幕画面中的人物走到塔下,被塔击杀阵亡,又因为是自定义模式复活没有时间限制很快重新站了起来。他看着本命英雄,本命英雄始终注视着前方防御塔,没什么犹豫的回答道:“对。”

单手支撑脑袋的俞宁沉默了一会,艰难开口:“有没有可能,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司荀这几年假期都去哪,做了什么的人,却无法把对方拉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在死胡同里越走越深。

“俞宁。”司荀生硬的打断俞宁的话语,身侧手卷成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说道,“谢谢你。”

“呵。”俞宁低头笑出声,有些自嘲,“我陪着你一起,可不是为了一句谢谢。”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我本将心照明月,何奈明月照沟渠。俞宁没有继续打扰司荀,而是吃着零食,边用手机放着今天刚剪辑的基地vlog,随意的说道,“你粉丝又跑我微博底下问你去哪了,我说在我旁边坐着。”

“滚。”司荀言简意赅的回答。

熟悉司言司语的俞宁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俞宁不爽的啧了声,“又不是我要炒cp的。”他要搞的可不是虚假cp,而是真人。

俞宁本就是随便找个东西放点声音,不然训练室太过安静,司荀一个人坐在冒着幽光的电脑屏幕前,很容易被当成闹鬼。视频播放到一半,里面传来队里辅助哥的声音:

“老板,还有面包吗?”

接着是温润中夹带着冷感的声音回答道:“你们想要……”

啪的一下,俞宁把手机关了。他站起身伸出懒腰,对司荀说:“我给你把灯打开,别再当幽灵吓哥们了。”

谁知下一刻手臂就被司荀抓住了,动作略微颤抖,气息不稳的说道:“你刚播放的什么?”

俞宁第一次得到司荀主动的肢体接触,一时间有些晃神,“你不是……”讨厌碰别人吗?

“刚刚的声音,你在哪看见的?”司荀快速说道。

“……俱乐部刚出的假期vlog,就在微博。”俞宁说。

司荀直接把屏幕上的游戏关掉,点了好几次都没点到浏览器的图标。等打开最新更博的视频后,他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一动不动,直到穿着黑白店员服的青年出现在屏幕里。

按下空格暂停键,青年的下半身被定格在了双手交叉的瞬间,露出的手腕白皙秀气,高清摄像头清晰的录下了对方右手食指侧边有一串不易察觉的淡红色纹身。

司荀抬手隔着屏幕摸了摸指腹的花体英文,呼吸难以抑制的疼痛起来。

这是他的哥哥,他永恒不灭的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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