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北平沦陷了。最糟糕的状况已然发生,我和林挚收拾行李,正式加入逃难大队。
在此之前,我给敏华打了通电话,可没有人接听,估计早就坐上开离河北的火车了,想说声谢谢,道别一句也实在是为时已晚。
我们打算坐上开往山西忻州的火车,鬼子从东边打来,我们就往西边逃。这一逃,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在前往车站前,我跟林挚商量,想先回老家一趟。
林挚明白我放不下家里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自行车后座载着我,林挚一踩脚板便往老家踏去。由于路途遥远,林挚踏得相当吃力,每走五公里路,我们就得停在路边休息,幸亏碰到一辆愿意载我们的大货车,才省了踏一段路的力气,但结果,还是花了半天才到达明溪村。
在走往老家路上,心情非常忐忑,是别四年,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两度离家出走,也不知父母会如何看待我。不过现在时势紧迫,儿女私情、家仇世恨,通通都显得微不足道,但愿这一碰面,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就好。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老家,我抬头细看,大门上的“刘府”牌匾依然屹立不倒。往大门上敲,却好一会儿也没有反应,我再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我们已了然于心,我用力往大门一推,门没有上锁。当我们踏了进去,一股寂寥的感觉随即蔓延而出,这里毫无人的气息。
虽然不祥的预感已占满了心底,但我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翻遍了整个宅院,最后林挚见证了我如何焦急地闯进,又失落地步出。
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回现实:“我们走吧。”
家人何时搬离老家的,我不得而知,但是他们能早日逃离战区,安然无恙的话,我多少也会安心。
到达最近的火车站时已临近深夜,我们买好火车票,挤著水泄不通的人潮走到月台。原以为候车区已够拥挤,谁知月台更是一个壮观,一个个人头在狭小的空隙中蠕动,要是想从肩膀之间攒到月台两侧,那根本是做梦!这一刻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整个保定的人都在这个车站里了。
大概五分钟后,一辆蒸气火车缓慢驶至。时间虽短,可燥热郁闷的环境和随之四起的汗臭把这短短五分钟弄得像过了一个小时之久。
人群渐渐蠕动,我们也开始能踏着小步往火车走去。大约走了一半,我猛然抬头才发现,那不是一辆载客的火车,而是载货的火车。
正当我纳闷之际,一只脚已不经不觉踏上了列车,我们迈著小步走到车厢,看到坐在地上满满的一群人,我才顿然醒觉用货运列车载客的原因。
在这种非常时期,举家迁徙的人客数量肯定多得无法估量,估计列车公司已经尽量加密班次了,但毕竟列车数量有限,况且客运火车有它的结构,那些可以腾出的空间不能物尽其用。相反货运列车车厢里是空荡荡的,只要有空位就可以坐,变相载客量比客运列车更高,固然就有了这个杂乱无章的光景。
车厢里,人们坐成一团糟,有的人更干脆躺下,我和林挚小心翼翼地跨过他们,随意找了个狭小的位置坐下,此时我身旁的两个妇人已靠近得肩并肩了。
一个大箱子无处可放,我让林挚稍微蹲起,把箱子放平,我俩坐在箱子上。然而待火车快开出月台时,我们突然感到背脊一热,回头看,原来一个大爷也坐到箱子上了,虽然反感,但这种情况,也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了。
半响,火车开出。隆隆作响的声音中,我把目光投向窗外放空,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映照出些许山边的轮廓。一开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