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裴璟以最小的年龄进入竞赛班,初次出征就拿了省三,和闻笙一样,老师家长们都对她寄予厚望。
但也是那一年,陪伴她三年多的家教老师在国外旅行时出了意外身亡。裴璟一时无法接受事实,哭着求父母去送别老师,见老师最后一面,却被家长不留情面地拒绝。
爸妈解释说,“还有四天就开赛了,你准备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带着老师的心愿踏踏实实走进考场呢!?”
裴璟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参加一场竞赛比送别一位恩师更重要。但告别会那天,她独自坐在家里,反锁着房间门,望着窗外发呆。
没有复习,没有写题,只是静静回想老师讲过的每一个知识点,回想两人之间的每一次说笑。明明约定好,拿了国奖就一起去德国旅行,看看诞生无数大师的海德堡大学。
小裴璟坐在桌前,轻轻闭上双眼,为老师默默送别。忍着心中悲痛拿起笔,一边写题,一边垂泪。泪滴砸在试卷上模糊了墨迹,她逼迫自己紧攥着笔不放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坚持三天,带着最最漂亮的成绩,去探望孟老师。
但情绪的冲击还是太大,考场上,她竭力克制着不走神,却还是在看到熟悉题目时不由自主地想到孟老师。
握笔的手止不住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声音却要憋在喉咙里,生怕惊扰别的考生。
散场时,监考老师走过来关切,拍拍她肩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能坚持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辛苦了。”
小裴璟哭得更厉害。
兵家败了,还有养精蓄锐,再试一次的机会。可孟老师的离开,却发生得那么突然,再没有修正的机会。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期,她的精神都处于高压之下。痛苦的情绪无处发泄,把物理竞赛的教材都束之高阁不敢再碰,生怕想起此生最敬爱,也在一些瞬间里最想珍爱的人。
也是那时起,裴璟学会了用刀片划破手腕。喜欢看手臂细细的伤痕,好像身体上痛得多了,心理上的痛就轻些。和嗜辣的人一样,对痛觉上瘾。
如此消沉了一年,直到有天在中学附近公园散心,听见两个中学生就物理问题争论不休。裴璟驻足倾听时,肩上刚好轻轻落了一只白蝴蝶。
孟老师曾经最爱白色。
就在那个瞬间,她似乎听见孟老师在她耳边喃喃,要她去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
“是你吗?”她轻轻转动脑袋,生怕惊动蝴蝶。
而蝴蝶仿佛真听懂了似的,扇动翅膀,绕着她肩侧飞了两圈,又重新降落。
那天起,裴璟终于释然了。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出蒙尘的教材,重新开始研究物理。博士毕业后,她义无反顾成为一名物理老师,想要把孟老师放在自己心里的火种传递下去,点亮每一颗对物理有纯粹梦想的心。
所以,在她的班上,即使明知“无意义”,她还是竭尽所能,不让竞赛消磨学生对物理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