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阵雨不凑巧地下了起来,干扰了迟绛和老天奶对话的信号。
在远距离传输过程中,部分字节丢失,老天奶收到的讯号就变成:
“我要,变成,贴贴。”
于是,就在六月一号那天,小迟绛真的变成了一团小浆糊,可以随意贴贴的小浆糊。
差不多是果冻形态,她的身体变成五彩缤纷的透明颜色,穿着蓝颜色的幼儿园班服,戴一顶小黄帽。
分明她的笑容还是纯真可爱,她的心灵仍然澄澈透明。可是小朋友们却如临大敌:
“蓝天幼儿园惊现黏糊小怪物,请勿靠近!”
“碰到迟绛就会变成浆糊怪,甩也甩不掉!”
迟绛摊开自己的手掌,果然,黏黏的,像童年小卖部兜售的那种粘粘手掌玩具,“啪”得一甩,就会像海星贴在潜艇窗玻璃上那样,牢牢粘在墙上。
尽管迟绛对自己的新形态很满意,变成异类的样子却并不好受。
平常不喜欢和她玩耍的小朋友,如今也和她做起了游戏,只是游戏名字叫“捉迷藏”,或者“躲避人”。
迟绛闷闷不乐的看着自己双手。只是和大家有不同颜色,不同材质,为何就要遭到排斥?
吧嗒,吧嗒,眼泪滴落在掌心。肉眼可见的,她的手掌变得更加粘稠。
倘若眼泪一直不停流,恐怕她整个人会融化成一滩小泥巴。
“不可以再哭鼻子,越哭泣,越软弱。”迟绛鼓励自己。
她很想抬手擦擦眼泪,又怕手掌粘住眼睛,于是只好吸吸鼻子抽抽嗒嗒,等夏天的风吹干泪珠。
因为变成了浆糊,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她不禁想起从前的日子,可以随意跑跳,身体那样轻盈。
可现在,她每一步都要将自己连根拔起,像走在湿地上,每一步都粘住尘埃。
不过她很快又发现,尘埃沾得多了,她的脚步又重新变轻盈。难道人与地球磨合的实质,其实是沾着尘土打滚儿?
迟绛忽然想到北京的宫廷小吃驴打滚儿。如果生命注定要蒙尘,为什么不蒙一层香喷喷的黄豆粉?
她欢乐地跑起来,纵身跃入黄豆粉的大缸里打个滚。
“这下,我再也不是小浆糊,也不是什么黏人精。”迟绛骄傲地拍拍手,叉腰仰天微笑:“我是香喷喷的一块小年糕!”
她一路翻着侧滚翻回到幼儿园,随机抓住一个小朋友:“你好,可以和我做好朋友吗?我现在不是小浆糊了。”
第一个小朋友捂耳尖叫:“啊!黄沙怪兽!”
第二个小朋友捧腹嘲笑:“好丑!黄脸怪!”
迟绛无措地看看自己,吧嗒吧嗒,又垂泪两行。
小脸一下子脏兮兮的,一身黄豆粉香喷喷,她却像泥巴坑里爬出来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