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离之前学过武艺,因父亲刘沈的不赞同,他也只是学了些杂七杂八的皮毛。
跟郭诵到了荥阳军营后,少年可算是放飞了自我。他肆意地与人学武,和人对练,不仅把身子骨练得结实了许多,更是跟大家学了许多的临战杀技。
适才,他看见王瑚有险,劈翻马前的长安兵后,纵马杀到张方的身侧,将斩风刀的刀尖猛地刺了过去。
张方挡下了刘离的偷袭。
然而,刘离的刀法精巧,双臂一个发力,刀头下转划过环首刀的刀身,顺势扎向了张方的左腿。
当下,张方正侧身对着刘离,面对刘离刀势的瞬间转变,他也只能匆忙地用自己的刀柄去拨开刺来的刀头。
就在这一当口,战马前的王瑚已然将斩风刀劈了下来,一刀砍在了战马的头上,锋利的刀锋削去了半个马首。
突然的这一击,张方在毫无准备下,整个身子随着战马的倒地而摔飞了出去。
不过,张方毕竟是久经战阵的人,临战的经验更是老道。虽然落地后的震荡让他有些眩晕,却还是能瞬间站起身子,将环首刀护在了身前。
主将落马,其属下的军卒们自然心惊。
长安军卒多是雍州一带的兵户,有着秦人的血性与彪悍。眼下,他们已经走入了绝境,唯有与主将一起杀出去,才能活着回到家乡。
故此,他们将最后的一点自大转化为了挣命。
不仅是张方的近卫们拼命地冲过来,就连被分割在几处的长安军卒也在奋力厮杀,朝着张方落马的方向聚了过来。
“弟兄们,随我向前至阡陌岭,到那里咱们就能活,杀出去!”
此刻,张方感到了心惊,也真正觉察到了死亡的临近,他要冲出去,要尽快带人躲入阡陌岭。
阡陌岭属崤山山脉的分支,位于宜阳城的西北,距离北窑并不太远。
阡陌岭的山道崎岖,纵横交错,茂密的草木极易让过人失去对方向的辨别,故又称迷魂岭。
长安军只要能进入那里,不仅可以凭借山险摆脱当下的围杀,也能沿着山路进入到崤山中,通过南崤道退入雍州。
周靖是个通军略的人,对各处要地的了解不亚于活地图江霸。他知晓阡陌岭,更清楚绝不能让长安军退到那里去。
故此,周靖简单与李恽商榷了一下,两人抽兵斜插向北窑西的赵王坡,试图在那里设防堵住张方。
其余的兵力则在王瑚、刘离与商望等人的率领下,奋力地将长安军赶向洛水,期望将他们逼入死地。
张方正是看出了对手的这一目的,才领兵拼死地向北攻。
当下,双方在兵力上相差不大,而在战力上却是长安军要强上几分。
虽有荥阳步战军与轻骑军的有利冲击,毕竟他们的兵力太少,在如此大的战况下分身乏术,导致整个攻击线上不时地有缺口出现。
最终,除了部分的长安军被冲击到洛水北岸,张方还是率兵突破了王瑚等人的包围,向北冲了出去。
“娘的...”王瑚咒骂了一句,翻身跨上一匹战马,转头对刘离道:“刘小哥,你与那位兄弟在这里,我带些人追过去,老周他们不一定能挡得住。”
刘离猛挥了一下手中的长刀,回道:“王大哥,我带些轻骑军随你一起,商统兵留在这里便可。”
说罢,他又与商望打了招呼,高声地唤出一队轻骑,跟随王瑚所领的步卒向张方追去。
洛水北岸。
在商望不断地调度下,未能逃离的长安军终于都被赶至了洛水旁。
此刻,这些长安军没有破釜沉舟的过程,只是无奈地走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
这一战是惨烈的,因为他们在拼命的同时,也在伤感着被抛弃的悲凉。
不过,河滩处的长安军没有人放下兵刃,即便是浑身是血的踉跄倒地,他们也把刀枪紧握在手中,直到再也无法呼吸。
仅就拼杀的意志而言,商望佩服眼前的这些长安军。他们的确有着老秦人的风骨。
这种风骨与荥阳军很像,与大将军的其他部属也很像。只是可惜了,可惜跟了司马颙,跟了张方。
商望的心中是有佩服,也有几分同情,但没有怜悯与仁慈。
无论有怎么值得敬佩的风骨,都无法改变是对手的这一身份。
此刻,若是境况转换,荥阳军成为背水一战的人,长安军也会有如此的心态,但刀锋也同样会劈下去,绝不给对手活下去的机会。
对此,商望有着清楚的认识。
冲杀在一遍遍地进行,洛水中漂浮的尸体也愈发地多了起来,整段河水变为了红色,如同翻腾的血浆。
当李峻与郭诵领兵到来时,能够站立在河滩上的长安军仅剩下不到一千人。
“速站速决,杀光他们。”
李峻的话显得很无情,神情上连星点的感慨都没有,仿佛站在河滩上的并非是一群人,仅是些待宰杀的牲畜。
的确也如此。
在李峻的眼里,他看不到什么所谓的风骨,更不在意老秦人的彪悍,他只知道这些畜生吃过人,那就必须要杀光。
“大将军,督护。”
商望向李峻与郭诵一拱手,口中快速地说道:“张方逃往阡陌岭,想要从那里进南崤道,周靖与李恽挡在赵王坡,王瑚与刘离也赶过去了。”
李峻转头望了一眼阡陌岭的方向,对骞文吩咐道:“你领军骑速到阡陌岭设防,若张方兵至那里,给我咬住他们。”
继而,他又指着河滩处,对商望道:“你继续清理干净那些人,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说罢,李峻将手中的长刀一挥,纵马向赵王坡处奔去,郭诵则领兵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