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将张乐游绑在床上,蒙住他的眼睛,塞住他的嘴,让他趴在床上,只需腰下垫个软垫,他的屁股就乖巧地翘了起来。张乐游天生皮肤白,又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所以皮肤又嫩又薄,屁股肉多又弹,他下体是天生的白虎,这个姿势能清晰看到臀部间隐藏的浅色肉瓣,已经湿淋淋一片,还在小口小口吐着晶莹的液体。
“真是天生的尤物。”
那些人望着张乐游啧啧称奇,裤裆早就鼓了起来,不知道哪个人手欠,在张乐游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张乐游哭叫了一声,因为被捂住嘴只能传出悲切的闷哼声,反而听得那些混蛋们更兴奋了。
事实上张乐游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像清晨的浓雾一般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燥热和空虚,浑身好像燃着火,但他又实在无计可施,只能默默流泪抽泣。
有人在他的花蒂重重揉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快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神经,他情不自禁扭动起腰部,渴望更多的快感,可是那手却若有若无地抚摸着他的花蒂,然后竟渐渐离开了,于是张乐游扭腰的动作越来越剧烈,甚至不自主向上摇着屁股,好像一只等待交配的小母狗。
“贱货!”
有人这样骂他,又抽打了一下他的小穴,打的张乐游一阵抽动,可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羞耻,只有陌生而澎湃的快感,他不知羞耻地撅起屁股,嘴里哼哼唧唧,小穴里的液体一股一股往外冒,湿淋淋地流了满大腿。
然后有人将一根手指插进了他的穴里,只听“咕啾”一声,小穴温顺地吞下了那一根手指,还饥渴地蠕动着小嘴,张乐游发出舒服的哼哼声,挺着屁股摇的更欢了。
那根手指往张乐游身体里面探,打开张乐游柔软稚嫩的肉壁,在上面按揉着,疼痛中带着些舒爽,张乐游一边流泪一边把那根手指往里面吃,好像吃下这个东西体内的空虚就会被填补一般,然而不知为何那根手指被抽出来了,身后传来一阵异动,接着有人解开他的绳索拽下他眼睛上的红布,嘴里塞着的东西也被拽了出来,泪眼朦胧中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王爷”
他喃喃着,这一刻只觉得王爷犹如神明天降,他一把抱住王爷,紧紧搂住王爷往对方怀里钻,熟悉的檀香和冰凉的绸缎布料让他舒爽无比,朦朦胧胧中他想起自己这样赤身裸体钻进主人的怀抱里恐怕有失礼数,何况他又是天生的双性身子,这么放肆恐怕是要被赶出去的,然而本能却战胜了理智,他一面往对方怀里钻一面哭道,
“王爷救救我,王爷救我!”
“我要如何救你?”
依然是那样温润的不急不缓的声音。
张乐游不知所措地嗫嚅着,哭泣着,在他怀里扭动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王爷,救救我,救救我吧!”
“小狗儿,”
王爷贴着他的耳朵说,
“你神智不清楚,我不会要你的。”
张乐游听了这话,慢慢蜷缩成一团,用并不清晰的神智委屈道,
“因为因为我阴阳同体,是个怪物,所以所以您嫌弃我是吗?”
王爷笑了,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狗儿乖,把腿张开。”
张乐游乖顺地张开腿,接着一只修长冷硬的手指插进了他的穴里,冰得张乐游打了个哆嗦,
“冷”
“嗯,小狗儿给我暖一暖就不冷了。”
张乐游于是真的用力夹紧了那根手指,果然不一会儿那根手指就热了起来,开始慢慢往自己身子里探,
“小狗儿的身体里有一块软肉,多按按自然就舒服了。”
说完他又往张乐游的穴里插了一根手指,
“这一根也替我暖暖吧。”
虽然张乐游下面已经够湿了,但到底是未开苞的处子,只觉得下身有些胀,在药效的作用下又有些发麻,
“奇怪嗯这个好奇怪”
张乐游张着雾蒙蒙的眼睛,茫然地喃喃着。
“不奇怪,很快就会舒服的。”
王爷按到一处柔软,张乐游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差点弹跳出去,被王爷一把按在怀里。
“瞧,这不是找到了。”
说着不等张乐游反应就屈起手指前后动了起来,坚硬的骨节次次按在张乐游那处软肉,另一只手则握住张乐游立起的下半身,冰的张乐游抽动了一下,本能地哭喊推拒道,
“不要,凉!”
“嘘,你再帮我暖暖。”
王爷说着,握着张乐游的那根缓缓撸动起来,王爷的手并不像寻常王孙贵族那般软滑,相反十分粗粝,上面的硬茧慢慢摩擦张乐游敏感的包皮,渐渐那手确实暖了起来,张乐游也越发得趣,彻底软倒在王爷怀中,手绞着王爷那身绸缎袍子,大腿上的软肉一个劲儿的哆嗦,身上也渐渐浮出一层红晕,那红晕里还泛着汗,仿佛水墨画里晕开的朱色。
“舒服吗?”
张乐游不回答,只是窝在王爷怀里哼哼唧唧的,王爷笑了,穴里的手越动越快,重重撞在张乐游的软肉上,另一只手则用手掌抵在张乐游的马眼上,快速摩擦起来。
“啊啊啊!”张乐游何时受过这样的刺激,一面尖叫一面剧烈挣扎,王爷却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笑吟吟的,在他耳边悠悠道,
“小狗儿别怕,要到了。”
随后张乐游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前面射了出来,小穴也潺潺流出谁来,整个人登时软倒在王爷怀里,望着王爷绿色外袍上的白浊,喃道,
“我我尿了?”
“这不是尿,是小狗儿的精元。”
张乐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短暂的舒爽过后,身子又燥热起来,他忍不住合上自己的腿缓缓摩擦。
“小狗儿又想要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
“把腿张开。”
张乐游犹犹豫豫张开了腿,王爷将手从他的穴里抽了出来,湿淋淋的,在烛灯下泛着光,张乐游虽然神志不清仍然害羞地往王爷怀里缩了缩。
“小狗儿一定还有个喜欢的地方。”
王爷一边说着,一边用湿淋淋的手指把玩着张乐游穴口的两瓣软肉,
“小狗儿,你这里长得真漂亮,好像带着露水的花儿一样,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说着捏住了花瓣上方的花蒂。
张乐游的阴蒂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懵懂又羞怯,虽然已然肿大起来,花核却仍藏在内里,王爷揉了揉肿大的花核,揉得张乐游一个劲儿的打哆嗦,然后王爷又去挖那里面的花核,张乐游发出哀哀的叫声,下半身又颤颤巍巍立了起来,顶端小口吐出一股清液。
“不要再挖了”
张乐游拽住王爷的衣袖抽噎道,
“不要了”
“小狗儿不想要?”
王爷曲指在张乐游立起的前端弹了一下,弹的那根小柱子花枝乱颤,
“那这是什么?”
“呜,我不知道”
张乐游眼泪啪嗒啪嗒望向掉,
“明明很难受,可我我好奇怪,我是怪物”
王爷捏了捏张乐游下巴上的软肉,
“不是因为你是怪物,而是因为这就是人,贪婪、矛盾,耽于享乐而不餍足,这就是人。”
说着他一手揉动着张乐游的花核,一手撸动起张乐游挺立的阴茎,揉得张乐游尖叫起来,不应期的快感让他疼痛,可同时又无比舒爽,他扭动着身躯,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眼前发着白光,眼看就要射出了,王爷却一把捏住了他的柱身。
“啊!”
张乐游痛呼出来,濒死的泥鳅般挣动着身体,瞪着圆圆的眼睛,茫然又委屈地望向王爷。
“小狗儿,元阳泄多了会伤身子,你被下了药,今夜还长着呢,何必急于一时?”
说罢,一手掐住张乐游的柱身,一手又有条不稳地揉捏起张乐游的花蒂,他的手法娴熟而温柔,优雅地好像在弹拨古琴一般,很快张乐游就抽动了身子潮喷出来,整个人失神地瘫在王爷怀里,穴口鱼嘴一样息合着,大口大口吐出粘稠的体液。
但不一会儿褪去的潮热又一次攀上了张乐游的身子,张乐游浑身赤红,本能地攀上王爷的身子,双手环住王爷的脖子,小脸红扑扑的,
“王爷”
他喃喃道,
“还是好难受,你、你疼疼我吧”
王爷笑着用双指分开张乐游穴口的两瓣肉,露出里面鲜红的小嘴,小嘴口还有一圈薄薄的处子膜,
“你想让我插进去吗?”
“嗯”
张乐游喘着粗气,含糊道,
“不要手”
“小狗儿倒是贪心,那我问你,我是谁?”
“王爷?”
“世上的王爷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呢?”
“河东王”
“河东王不过是封号,有过这个封号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张乐游这才明白王爷是在问他的名字,他隐隐约约似乎听说过王爷的名字,可那名字如今就像埋藏在深海里的砂砾,无论怎样也打捞不上来,他茫然地睁大眼,只吐出了一个字,
“刘”
王爷捏了捏张乐游的脸蛋儿,
“你瞧,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带到围猎场,无非是想折辱小狗儿,若是小狗儿当真不幸死了”
刘浥尘低头看了看腿上的毯子,那是张乐游临出行前塞给他的。
“人总会死的。”
何弘毅道,
“王爷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
刘浥尘微笑着望向何弘毅,
“弘毅,你知道,张乐游不能成为我的弱点,我也保护不了他一辈子,未来的路还长着,若是他在京城里连自保都做不到,不如现在死了,事情会更简单。”
张乐游抱着那个陌生的鹿一样的生物,轻轻抚摸它的毛,
“这位鹿兄还是什么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动物用湿乎乎的鼻子拱了拱他,接着用乌黑的湿润的大眼睛望着他。
张乐游笑了,将脸埋在动物温暖的毛发里,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他知道这种寒冷的冬天不应该流泪的,可他实在忍不住,这些日子来的迷茫苦闷恐惧孤立无援积蓄到一起,全化作了无法抑制的热泪。
“我若当真只是王爷的狗便好了”
张乐游喃道,
“只要在王爷的怀里撒娇,替他守着宅子的大门,若是有人敢硬闯便去咬他,若是被人打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只是个畜生,是个为主人而死的畜生而已”
一阵马蹄声,永宁公主清脆的声音响起,
“张乐游,你在这里啊,咦?狍子?”
张乐游抬起头,就看到公主张弓射箭瞄准了那个叫狍子的生物。
“不要!”
可一切都太晚了,永宁公主箭术精妙,一箭穿透了狍子的喉咙,血溅到了张乐游的脸上,狍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哀鸣,抽搐了几下,便死了。
张乐游瞬间身体再次冰冷起来,他浑身都在哆嗦,站起身向永宁公主吼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它?”
公主愣了一下,
“本公主来打猎,不杀它难道和它做朋友吗?”
“可它救了我的命啊!”
“它救了你的命又不是救了我的命。”
公主嗤笑一声,
“你这奴才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说着搭弓射箭对准了张乐游,
“在我们皇家眼里,你便和这傻狍子没什么区别,在这围猎场里要多少有多少,纵容偶尔遇到有灵性的,杀了以后还有大把更有灵性的,有什么稀罕的?本公主原以为你在刘浥尘心里有什么特别的,结果都这个时辰了他对你仍旧不闻不问,看来你也没什么稀罕的,不过这倒也像他,生性薄凉,狼心狗肺!”
太阳西斜的时候,张乐游才被永宁公主送了回来,只不过是被仆从抬回来的。
刘浥尘倒是没怎么惊讶,只是命仆从把张乐游送回寝房,又让早已备好的大夫为张乐游诊治,转头望着永宁公主微笑道,
“永宁公主怎么三番五次和本王的这个小厮过不去,他就算再怎么不讨你喜欢,和一个奴仆斤斤计较,也未免有失公主的身份吧。”
“你少含血喷人,我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分明就是他自己又笨又弱,在森林里迷了路冻成这幅样子的,原以为他在心里有什么分量,瞧你现在这个模样,他也不过如此。”
“公主殿下既然了解本王,心里就应该清楚,本王何时把谁放在心上呢?”
永宁公主狠狠瞪了一眼刘浥尘,
“倒可惜了你这个奴才,虽然傻乎乎的但贵在心思纯良忠诚,却偏偏遇到你这么个主子!”
张乐游发了一场高烧,在昏睡时做了一场噩梦,他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公主说的狍子,被豺狼虎豹追啊追,慌不择路间看到王爷正坐在他前面朝他微笑。于是他一头扎进王爷的怀里,眼泪直流,王爷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毛发,
“小狗儿,我好冷啊,你暖暖我吧。”
于是张乐游把身子紧紧贴在王爷身上,生怕寒风再伤害这个神仙般的人。
过了一会儿王爷又轻轻地抚摸他道,
“小狗儿,我饿了。”
于是王爷把他扒皮吃肉了。
张乐游猛地惊醒了,张开眼,屋里点着安神的熏香,王爷把书案移到他的房里,正在低头查阅公文,抬头与他目光相对,微笑道,
“小狗儿,你醒了。”
说着将轮椅挪到他的床前,一只冰冷的手牵住张乐游的手,另一只手盖在他的额头上,
“烧好像退了,刚刚烧的像暖炉一样。”
张乐游不说话,见到王爷的那一刻他先是觉得开心,但又因为噩梦生出恐惧,之后就是悲凉。
他想问王爷为什么不来救我呢,在你们皇族心里我真的和那只叫狍子的动物没什么两样吗?最终他却没能问出口,他害怕听到答案。
王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捏了捏他的脸,微笑道,
“小狗儿,乖,好好养病,过几日便是新年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街上看社火吃好吃的,保准回家前把狗儿吃的白白胖胖的。”
张乐游听到白白胖胖两个字,想到梦里自己被扒皮吃肉的景象,不禁打了个寒战。
过了几日,张乐游身子渐渐养好了,这日王爷进宫,不一会儿就听得外面车马喧嚣,公主的侍女在外面大喊,
“张乐游,出来!”
张乐游病虽好了大半,仍裹着厚厚的衣服走出屋,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不时装模作样地咳嗽几下,走出屋,见到门外停着一辆鎏金马车,那个不知道叫翠荷还是红樱的侍女冷脸道,
“进去车里吧。”
张乐游走进去,公主正在座位上逗猫,蓝眼睛白猫并不常见,和张乐游第一次到王府上见到的猫长得很像,张乐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猫好看吗?是宛芷妹妹送的猫,皇叔从西域商人那里买了一对,后面母猫产了两个仔,宛芷妹妹将猫送了我一只,另一只送给刘浥尘了。"
永宁公主摸了摸猫儿的脖颈,白猫舒服地抻直了身子,永宁公主笑了,随后沉声道,
“宛芷是那个宅子里待刘浥尘最好的人了,她是发自内心同情自己的哥哥,不过刘浥尘最终还是杀了她。”
张乐游鹌鹑一样缩着头,咳嗽了两声装装样子。
“我问你,你想离开刘浥尘吗?”
张乐游装出畏畏缩缩的样子,
“小的只是王府一介奴仆,谈何离开呢?”
“那如果本公主如果愿意脱离贱籍帮你逃跑呢?”
张乐游心道你当我傻啊,相信你这么好心?面上道,
“小的不敢。”
永宁公主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张乐游一番,突然在头上打了一下,
“你少装出这副样子,那天你敢直接吼本公主,当本公主都忘了吗?”
张乐游不回答,垂头装死,永宁公主高声道,
“张乐游,你好好想想,你若是个女子,姑且能勉强做妾,日后生个一儿半女,或许能母凭子贵,可你一个大男人,刘浥尘家里又有结发妻子,你又算什么东西?日后色衰爱弛又该如何?何况刘浥尘心里有你吗?我可看不出!日后你若妨碍了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刘沅芷是他亲妹妹尚且如此,对他来说你又如何稀罕。我可以帮你脱离贱籍隐姓埋名,给你些钱财让你逃到刘浥尘找不到的地方,虽然不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但自食其力总比仰人鼻息活得自在吧。”
张乐游抬起头,
“公主殿下为小的考虑如此周到,小的真是受宠若惊。”
公主笑骂道,
“原来你是怕本宫心怀不轨,真是笑话,你算什么东西,本宫想弄死你还不简单?无非是见你蠢得可怜,见不得你为刘浥尘搭上性命,他祸害人也就罢了,偏偏要对至亲至爱人下手,我真是见不得他这种人春风得意。”
永宁公主顿了顿,
“总之信不信随你,就怕到时候你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哭都来不及,滚下车吧。”
张乐游沉默了一会儿,
“公主殿下为什么这么确信王爷杀了他的亲妹妹?”
永宁公主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条,
“本宫和沅芷有一对鸽子,平日传信联系,可有一日我收到了这个。”
张乐游打开那个布条,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只见那布条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
救命
字迹潦草仓促,足以看出书写者的恐慌绝望,血液已变成褐红色,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公主哑声道,
“这就是她最后留下的东西,后面刘浥尘就说沅芷得痨病死了,本宫不信,傻子才会信!但是皇兄不知被那婊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就相信了他,这就算了,连皇嫂也信他,柔姊姊向来最聪明了,怎么她也会如此呢?”永宁公主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扭过头,“咳,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跟着刘浥尘,你就是个傻子!”
“若是皇后殿下也信王爷,那可能人并不是王爷杀的。”
“那你说还有什么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连调查都不肯调查一下呢?本宫知道他们顾及皇家颜面,此事恐不好交给大理寺审查,可连私下的调查都不曾有过,沅芷的命就如此不值钱吗”
张乐游低头看着那血书,喃喃道,“公主殿下曾和我说,对皇家来说我和围猎场的猎物没什么区别,那对陛下他们来说,沅芷又是什么?”
“那怎么能一样,她是我们的族妹啊!”
“先世子们是王爷的亲兄长,但他们也没将王爷当做人看待,而沅芷不过是族妹,既无法承继爵位宗祀,又无法在朝堂上尽半分心力,对陛下和皇后娘娘来说她可能也没那么重要,至少不值得为她牺牲王爷。”
永宁公主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你胡说,你根本不了解我皇兄他们,你凭什么这么说,皇兄是有情有义的人,他最重视家人了,和刘浥尘他们不一样!”永宁公主将一个令牌塞进张乐游手上,“三日后刘浥尘还要进宫面圣,辰时持令牌去西市,自有人助你,爱来不来,以后被刘浥尘害死本宫可不给你收尸!”
还未等张乐游回答,永宁公主就一脚将张乐游踹出了马车,张乐游直接摔到了马车外,车外的侍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晚上王爷回来的时候身上混着寒气和浓艳的熏香气,张乐游看了心里难过,接下他的裘衣就把暖炉往王爷怀里塞,王爷一把推开暖炉,拽住张乐游的手,把张乐游拽进了怀里。
“炉火太烫了。”
王爷将脸埋进张乐游颈窝,
“这个温度刚刚好。”
王爷的手冰冷极了,配上雪白的皮肤,像极了冰雪雕成的美人,冰是一辈子无法捂热的,无论张乐游暖了多少次还是一样的冰凉,可冰又是脆弱的易碎的,想到这张乐游心里发痛,将王爷的手往怀里揣,那一刻他竟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王爷。
王爷身子不好,若是自己不在身边,谁能照顾好他呢?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群狼环伺间游走,不是太可怜了吗?为什么这世上的人不能对这么温柔好看的王爷好一点,却都来欺辱他呢?
“狗儿想什么呢?”
王爷用手掐了掐张乐游的脸颊,
“我听说今天永宁公主把你叫上马车,又把你踢下去了,有伤到身子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王爷笑着将手伸进张乐游的衣领里,在他身上摸来摸揉去,张乐游直觉得身体里好像钻进两只冰凉的蛇,又麻又痒,忍不住笑着去按王爷的手,脸也红了起来。
“门外雪厚,我没受伤。”
“哦。”
王爷将脸凑到他耳边,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声音轻轻柔柔的,
“那她和你说什么了,要和你到马车上说,你又如何惹恼她了?”
张乐游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道,
“刘沅芷是你杀是吗?”
王爷笑了,
“狗儿觉得呢?”
“我觉得是你杀的。”
王爷手直接揉上了张乐游小小软软的胸,
“嗯,狗儿觉得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
张乐游被他揉的身子发颤,努力支起身子,
“为什么?”
“因为她很麻烦,河东王的血脉,有我就够了。”
“即使她是那个家里唯一对你好的人?”
王爷笑了起来,
“狗儿,那种好太廉价了,就像一只老虎被关进笼子里,每个人都能虐待他欺辱他,突然有个人给他残羹剩饭,他就能感激涕零,可有一天那个老虎发现,这个笼子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他生来就该吃人的,那么从那一刻起,无论是虐待他的人还是喂他残羹剩饭的人差别都不大了。”
张乐游脱口而出,
“那我又是什么呢?”
“你是一只小鸡仔。”
王爷笑眯眯地去吻张乐游的嘴,
“虽然被老虎养大,但又惧怕老虎会吃了你,我说的没错吧。”
张乐游仰头望着王爷,
“那你会吃了我吗?”
王爷没回答,只是搂紧了他,整个人几乎钻进张乐游的衣服里,好像一只晒了太阳的猫。
“狗儿好温暖。”
几日后刘浥尘入宫回到寝房时,寝房空荡荡的,刘浥尘笑了,
“所以张乐游到底还是走了。”
“他被永宁公主的下属接走了,永宁公主安排他进了商队,恐怕是要将他送到自己封地去。”
“刘雍容这丫头。”
刘浥尘摇了摇头。
何弘毅从下人那里取好烧热的暖炉,递给王爷,被王爷推开了,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何弘毅道,
“若是王爷不愿意他走,属下可以去追他。”
“追他?为什么追他?”
王爷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笑着,
“本来当时我就不该和他变成那样的关系,如今这个结果对我和他都好,何况他不想留在我身边,我追上他又能怎样,求他留在我身边吗?”
“可王爷如今身边连个体己的小厮都没有,终究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从前也没人照顾本王,本王难道死了吗?”
王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自己转着轮椅来到书案前,
“泡热茶,备墨。”
何弘毅愣了一下,赶忙去沏茶,王爷盯着他生疏的动作,叹了口气,
“罢了,明天你派人去物色个小厮吧。”
“那王爷可有什么要求?”
“干活利落的会伺候人的。”
“好,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做。”
何弘毅转身要出去,
“等等。”
王爷叹了口气,将手放在额上,
“长得要像张乐游的。”
“王爷您这是何苦?”
“弘毅,太后恐怕活不过这个秋天了,在这个关头,我不能为张乐游分心,我也护不了他安全,还不如在还来得及之前,让他走。”
刘浥尘顿了顿,好像也是在和自己说,
“我不会沉溺于这种渺小又虚无飘渺的情感的。”
“小兄弟吃块饼。”
张乐游坐在客栈里烤着火,同队的李大哥往他手里塞了块饼,
“原本想着今天能翻过这座山,谁想到大雪封山了,估计这十天半个月是行不了路了。”
张乐游呆呆望着手里的饼,想着往常这个时候王爷该吃宵夜了,王爷体寒,所以他总喜欢给王爷煮些滋补的汤药,也不知何弘毅知不知道给王爷喝。
“小兄弟,你有心事?”
张乐游正觉得心里苦闷无人倾诉,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有一个心上人,可他身份高贵,我恐怕这辈子都配不上他,所以离开了他,可走了又担心他孤苦伶仃无人照料,李大哥,你年岁比我大,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哦哦哦,你小子!"李大哥凑上前小声道,
“胆子不小啊,看上公主殿下了!”
张乐游忙道,
“你误会了。”
可转念一想,看上王爷和看上公主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这是聪明的选择,那种金枝玉叶皇亲国戚怎么可能看上我们,是,你倒是能仗着年轻去做她面首,可对人家来说你和家里养的狗有什么分别?哪天你年老色衰了,或者公主厌烦了,驸马立刻就能把你给办了!男人啊,还是要自食其力的好,再说了,人家出身皇族仆役众多,有的是人照顾她,你与其关心她,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刘浥尘从宫里摇着轮椅出来了,脸色苍白,眼底泛着乌青,怀里揣着暖炉,何弘毅将刘浥尘接上马车,坐在他身侧,又给他披了件大氅。
“王爷现在怎样?”
马车行驶起来,伴着木制车轮的颠簸声,刘浥尘淡淡道,
“河东周围的郡守愿意配合,事情发展还算顺利。”
“臣问的是王爷如今身体可好。”
刘浥尘笑道,
“我的身体自然一直是不好的。”
“前几日臣为王爷找的仆役,王爷为何将他赶走了?”
“人倒是机灵,可惜太急了,迫不及待往本王床上爬,本王觉得厌烦,便赶跑了。”
何弘毅无奈道,
“臣这次给王爷找了个清倌,王爷不喜欢他爬床吗?”
刘浥尘啧了一声,
“本王本就讨厌他人随意触碰,何须你多事?”
何弘毅哑口无言,王爷当时和张乐游腻歪成什么样他是最清楚的,恨不得时时刻刻连在一起,如今见他帐内空虚特意嘱咐那小厮伺候好王爷,谁知王爷反倒不乐意了。
“王爷,前些日大雪封山,张乐游的商队今儿才启程,王爷若是派人把他抓回来”
刘浥尘忽然重重将手里的暖炉扔在了地上,冷笑道,
“怎么,没有张乐游本王就活不下去了?弘毅,你是最清楚的,本王是怎么坐到今天的位置上的!那时就算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本王照样活得好好的,无非是这些年有人伺候,性情养得娇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本王今后要走的,是地狱般的道路,那里没有张乐游的位置,你知道吗?”
王爷从不高声说话,喜怒也不表于色,如今也只是声音低哑暗沉,可何弘毅清楚王爷此时已经十分生气了,忙道,
“臣知道了,臣以后不会再劝王爷了。”
刘浥尘叹了口气,捡起暖炉,
“不是你的错,弘毅,是我,我现在”
他闭上眼,
“他甚至都没和我知会一声就走了,没有一点留恋,他不信任我,他当然不应该信任我,但我心里总归就是不舒畅,我不该这么软弱,这种脆弱的无法掌控的情感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
“王爷,那就断了吧。”
刘浥尘笑了,
“确实应该如此。”
这里是个残破的别院,几乎没有仆从敢前来打扫,那个女人坐在窗前,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容颜,只是带着被苦难洗磨的苍白和憔悴,她呆呆地望着窗外,身后传来男孩的读书声。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读书声停止了,女人转过头,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尘儿,怎么不读了?”
“娘,像我这样残废的人,真的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真的会有姑娘愿意嫁给我吗?”
“尘儿,你胡说什么啊,你可是王爷的儿子啊,将来怎么会缺媳妇儿?”
“所以,今后我成亲了,就要和娘,媳妇儿一起被关在院子里吗?”
“傻孩子,等你即冠了,就能”
“娘,你真觉得等我即冠了,爹爹他们就能好好对我们好了吗?”
刘浥尘将书扔在地上,喊道,
“从一开始孩儿的努力就没有任何意义,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个个身体康健母族高贵,而我,只是个舞姬的孩子,还是个残废,只能每天坐在屋里,背这些之乎者也的屁鬼话,做着虚无缥缈的美梦,渴望爹爹能多看我一眼,能认我这个儿子,但你也清楚,这根本就不可能,我是个出身低微的残废,这辈子都登不上大雅之堂!”
娘亲呆呆望着他,好像是吓傻了,也可能是在绝望里唯一能做的美梦被人叫醒了,刘浥尘流着眼泪,从椅子上爬下来,因为他那时候没有轮椅,他只能爬到娘亲身边,
“娘,你究竟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就是为了让我来这里受苦吗?我也想像兄长像妹妹那样,像正常人那样,在园子里跑跑跳跳,我也想像他们那样,清明去踏青,元宵节去看花灯,新年去看社火,去放鞭炮,可我甚至都出不去这个破院子!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去外面,等我死的那天吗?”
娘亲神色仍然呆呆的,眼里无声地流出眼泪,
“我从来都没想要生下你,我也从不想和委身失节于王爷,可我要怎么办呢,我往哪逃呢?”
她低下头,看着刘浥尘,
“要是你死了就好了,要是你们这些姓刘的都死了就好了,我就清净了,我就可以回家找爹爹了”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的目光穿透了刘浥尘,不知道落在了谁的身上。
刘浥尘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陈年旧梦,汤婆子已经冷了,被窝里也冷得吓人,他只觉得睡意全无,不仅浑身发冷连头都有些疼起来,他摸到床头的铃想摇两下,忽然想到张乐游已经不会过来了,头更疼得厉害,夜晚好像一只巨大的恶鬼,用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将他吞噬,他坐起身,摇着轮椅走到门外,门口不是何弘毅,是别的侍卫,刘浥尘说,
“给本王弄些酒来。”
那侍卫愣了一下,
“是!”
也幸好不是何弘毅,否则又要啰啰嗦嗦的了,刘浥尘心想。
刘浥尘平常不怎么喝酒,所以暂居的寓所里也没有酒,半个时辰后侍卫才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坛高粱酒,刘浥尘已让人把汤婆子里加了新的沸水,抱着汤婆子倚在床头发愣,侍卫很少见刘浥尘这副模样,生怕得罪了王爷,放了酒就关上门守在了门外了。
刘浥尘拍开泥封,倒在碗里喝了几口,又觉得还是没意思,
“小毛!”
那个侍卫一脸惊讶地推开门,
“王爷记得小的是谁?”
王爷微笑道,
“那是自然,你们是我的侍卫,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爷面色原本就是雪白的,如今因为酒染了些绯色,笑起来蓝黑色的眼睛波光潋滟,又带着几分平日不会有的慵懒,小毛脸都红了,登时不敢看王爷,低下头仓皇道,
“王爷找小的何事?”
“你找人热点小菜,再把何弘毅叫醒,让他过来陪我喝几杯。”
“是。”
不一会儿何弘毅快步走了过来,难得带了惺忪的睡意,见王爷懒洋洋靠在那喝酒,叹气道,
“王爷。”
“弘毅。”
刘浥尘举起酒杯,笑眯眯道
“来,陪本王喝一杯。”
“王爷,你体质虚寒,一直进补药材,恐怕和酒性会相冲。”
“无碍无碍,从前不是王爷时也没那么多讲究,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王爷”
王爷笑着举起手,
“弘毅,我是来找你喝酒的,要么喝酒要么回去睡觉,可别来扫我的兴。”
何弘毅只能坐了下来,倒了些酒酒在碗里,却也不喝,只盯着王爷,王爷笑道,
“弘毅,你养鱼吗?”
拿起酒碗往何弘毅碗上一撞,何弘毅这才开始喝。
两人沉默地喝了几碗,王爷忽然开口道,
“张乐游走之前问我沅芷是不是我杀的。”
“王爷怎么说的?”
“我承认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欺瞒的。”
“那王爷为何不说是臣杀的。”
刘浥尘笑了,
“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杀她,是我默许你这么做了,人就是我杀的,轮不到你逞英雄。”
何弘毅沉声道,
“她活着,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情。”
“你做得没错,她是唯一一个能称为我亲人的人,我本想着先关着她,不让她出去乱说话,以后或许她就能想通,但我们心里其实都明白,她不可能想通的,她不会原谅我的,多留她一日都是麻烦。”
刘浥尘苦笑着喝了口酒。
“张乐游是因为这件事而害怕你,所以逃走了?”
“他害怕我还是不怕我,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一直以来我都只想给他看我光鲜的一面,但我也清楚,如果他想要长久留在我身边,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对我一无所知,对朝廷一无所知,但我偏偏又喜欢他这副单纯的样子,就因为他单纯善良对我只有善意,所以我才愿意把他留在身边,哪怕知道他有时在同情我,我仍然很高兴。”
“王爷,张乐游确实是个好孩子,对你也知冷热,他留在你身边确实让为臣放心,可若是他太重要了,会影响到你,那又是另一码事了,王爷现在需要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若是想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把张乐游接回来,事情结束后隐姓埋名长相厮守,若是你所图甚大”
何弘毅沉默着望向刘浥尘,
“恕我直言,强把张乐游接回来是不会幸福的。”
王爷挑衅地笑了起来,
“哦,那我偏偏就是要把他留在我身边呢?”
“那臣自然也不敢多嘴。”
王爷笑吟吟地望着何弘毅,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
“弘毅,你就像我的一面镜子,总能时刻明出我的缺陷,所以我希望你在我失去理智的时候做我最锋利的刀。”
何弘毅肃然道,
“自王爷替臣的父亲沉冤昭雪后,臣便只是王爷的一把刀了。”
雪总算停了,商队又浩浩荡荡上路了,张乐游在厚厚的积雪里挪着步,转头往向身后的皇城,曾经那么大的望不到边的巨大宫殿,如今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主殿朱红色的房檐了,一阵风刮过,雾蒙蒙的雪飞了起来,那朱红又凋落了几分颜色。
张乐游一瞬间有些释然了,时间和距离可以掩盖皇宫,又何尝不能掩盖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呢?只要离得远了,时间久了,他迟早也会忘掉王爷,自己与王爷相处的日常,最终也只会成为自己生命里的吉光片羽。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的一刹那,他听见雪地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声,未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厚厚的积雪里便飞出无数手拿长刀的汉子,那些汉子冲进商队里见人就砍,原本白茫茫一片视线瞬间血光翻飞,宛如人间地狱,嘈杂中他听到有人大叫,
“是山贼,是山贼!”
张乐游何时见过这种场景,登时眼前发白腿肚子打转,恰巧一个人被山贼砍倒跌到了他身上,张乐游本就底盘虚浮,也随着那人一起跌倒,登时剧烈的血腥味弥漫了他的鼻腔,他本能地想把那人推开,又想着那人能不能救,可当环顾四周看到四溅的血肉后,终究还是顺势躺下,将那人的血涂在自己身上,闭上双眼一动也不敢动,他听到身上的人呻吟痉挛了一会儿,便再也不动了,他甚至不敢看他是谁,或许昨日他们还在客栈的桌子旁分食同一块肉干,可现在他已经变成躺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尸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结束了,他听到马蹄的踏在雪上的声音,
“人都死了?”
马上的人问。
“老大,都死了。”
“是吗?”
张乐游听到那人冷笑一声,忽然好像往自己这个方向策马而来,张乐游心中登时升起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一声刺耳的马鸣响起,张乐游猛地睁开眼,见那人正勒紧缰绳,向自己扬蹄踏来。
他心里一惊,连忙滚到一旁,刚站起身,一把长枪就架在自己脖子上。
“都死了?”
马上的人将长枪架在自己身上冷笑,那人身着裘衣,眉清目秀,比起山贼倒更像个书生,只是眼神比寻常书生狠辣凌厉的多,张乐游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
“宋大哥?”
那人愣了一下,凝神打量他,张乐游知道自己满身血污,连忙道,
“张乐游,我是张乐游啊!”
说完蹲下身随手抓了把雪抹在脸上。
那人愣了愣,
“小游?”
“是啊,宋大哥,是我!”
天已经黑了,只有河东王书房的烛火还泛着暖黄色的光,敲门声响起,
“进。”
何弘毅推门而进,面色沉重。
王爷看着文书,抬头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爷,张乐游的商队今天被山贼袭击了。”
烛光下,刘浥尘的瞳孔瑟缩了一下,然后他笑了,
“弘毅,便是你想让我放弃他,这笑话也不好笑。”
“王爷。”
何弘毅沉声道,
“属下没有开玩笑。”
刘浥尘慢慢放下了手上的笔,
“张乐游怎么样,活着吗?”
“探子说,无一生还。”
刘浥尘的脊背瞬间挺直了,一瞬间像失了魂一样呆呆望着前方,良久,慢慢闭上了眼,
“或许如此才是最好的。”
他僵直的脊背一瞬间塌了下来,声音干哑,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我本就不该把他留在身边,上天替我做了选择,我就当他跟着商队离开了,从此广阔天空,自由自在”
他的声音哽住了,脸色苍白如纸,可那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弘毅,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何弘毅想要安慰王爷,但确实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老实说他甚至松了一口气,王爷对张乐游投入了太多感情,这迟早会是祸端,上天在这时切断,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何弘毅离开王爷的房间,看到王爷屋子里的灯熄灭了,他叮嘱好门外的侍卫多加注意屋里的动静,便回了寝房,连日的公务让他十分疲惫,倒头就睡着了,睡得昏昏沉沉时,隐约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谁?”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他,他猛地坐起身子按住了床头的佩剑,外面的人提着灯笼,隔着门能看到橘色的暖光。
“谁?再不回答休怪我不客气了。”
外面的人叹了一声,
“弘毅,是我。”
“王爷?”
何弘毅一惊,跑下床打开门,只见王爷正坐在轮椅上,穿着整齐披着狐裘,俨然一副要出门的装扮,手上提着灯笼,暖黄色的光映出他苍白的脸颊。
“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王爷不回答他,只淡淡道,
“尸首在哪个义庄?”
“王爷,山贼将商队里的人乱刀砍死,尸首已经面目全非了,就算您看了也分不清哪个是张乐游,您就当他已经跟着商队离开了,自由自在”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躺在义庄里,周围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的家人不要他了,我不能让他死了还孤零零一个人。”
“王爷,现在夜深了天也寒,您身体又不好,不如明早再去“
刘浥尘打断了他,
“尸首都在哪个义庄?”
“王爷”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尸首现在在哪个义庄?”
刘浥尘双手交握,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你若不想回答,我便亲自去问探子了。”
“在城北的那个义庄,官府的人马还在运尸体。”
刘浥尘摇着轮椅转过身,
“弘毅,派人把马车备好。”
“王爷,您身体不好,现在天寒,不如明日”
忽然间只听“砰”一声伴着脆响,原来是刘浥尘一拳砸在了轮椅的扶手上,顷刻间手上的玉扳指炸得粉碎,鲜血从他的手蜿蜒而下,刘浥尘声音颤抖着,
“明日,明日?本就被砍得面目全非,明日怕是要烂了!”
说罢他摇着轮椅往外走,何弘毅忙快步上前,
“王爷,您的手”
刘浥尘抬头淡淡望了一眼鲜血淋漓的手,掏出手帕拂去上面的碎玉,用手帕包扎起来,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