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主任,我们知道了,这就写作业去!”
眼看长篇大论即将开始,几个男生你拉我我扯你乱作一团七手八脚跑了,把中年男人远远甩在身后。
“冒冒失失的!”
站原地叹两口气,四下无人了,李德辉往旁边那颗李子树瞅了一眼,贴紧廊檐的枝条被扯弯了直不回去,他咳两声,背手在后踱步过去,两边看一眼,飞快揪了两颗李子下来。
“米老头!”
女孩的声音在墙角炸开,李德辉吓得李子差点落地上,看清是詹知,立马招手:“来来来。”
咋啦?
她跑近,被这人拉着塞进两颗李子:“拿着,自己去洗了再吃。”
诶?
“这儿还有,你盯着点,我再摘两颗。”李德辉神神秘秘嘱咐过她,转身去扒拉李树枝,被枝条呼啦扇了满脸,边昂脖子边扯,灵活度还不如山里的猴。
“呃…不、不用啦……”
“来来,揣着。”她就穿了个短袖,身上没口袋,李德辉只能往她掌心塞。
詹知眼巴巴看着手心圆滚滚胖乎乎一团的李子,开口:“米老头,我是想找你请个假。”
“请假?”李德辉放过李树枝,拍掉脸上的灰,垮下表情,“又要干嘛去?”
这孩子一天到晚不让人省心。
詹知眨眨眼,低声回:“我爸妈忌日,去看看他们。”
被扯弯的树枝倏忽弹回去,掉着满枝绿果晃荡,揉碎初夏微凉的阳光。
李德辉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
詹知捧着满手李子乖乖巧巧继续:“反正运动会晚上是文艺表演,我也没参加,就不看了,批一个嘛。”
那口气艰难被咽下去,李德辉叹气看女孩一眼,神色复杂在她脑袋上重揉了两下,咬牙。
“等会儿自己来我办公室拿假条。”
詹知高兴睁大眼:“谢谢米老头,你最好啦!”
“那你今晚还回来么?”
空荡荡的教室里,成妍巴巴盯着收拾东西的人,模样委屈像要被丢掉的小狗。
“不知道啊,晚会肯定不回来了,你自己看嘛。”
“好吧。”成妍看她从桌洞抽了两本书往包里装,没在意,“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再说,米老头也不一定给你批假呀。”
也是。
成妍失落打消念头,可怜兮兮拽她袖:“那我多拍点照片给你看!”
詹知憋不住笑:“我们明天一大早不就又见面了?”
是哦。
成妍抖擞精神:“好吧,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嗯,对了,给你两颗李子,可甜了。”
青塘路,詹知等在路边,眼看着手机上,她给段钰濡发过去定位的界面。
他简洁回了个“十五分钟后到”就没了信。
肩上背包沉重,胡乱塞了些课本,其实压根用不到,但人在面对未知时,总需要一点实感的东西来充当勇气。
地心引力扯着它,它扯着她往下坠,双脚牢牢站上地面,才不至于被失重感裹挟。
段钰濡应该是个守时的人吧?
手心紧张发汗,她轻轻呼一口气,切屏去时钟软件。
[16:12:37]
[本地时间:2023年5月17日]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公路上喇叭鸣笛不休,日头西斜,光打在她侧肩,右耳被烫热。
数字抽跳。
54、55、56……
刷声由远及近,下一秒深黑轿车停在跟前。
快了叁秒。
脖子僵硬带动下巴抬起,车门在眼前打开。段钰濡迈步下来,身上是常见的笔挺深黑西装,看样子是刚谈完事,鼻梁上还架了副银边眼镜。
他近视吗?自己天天伏桌写题都没近视呢。
詹知胡乱发散思维,那人像是才注意到脸上的镜片,取下放进左边胸袋,跨到她面前。
“请假了?”
没有镜片的遮挡,还是她熟悉的漂亮面庞,澄净的眼白和浅灰瞳孔。
“嗯。”
“怎么不叫司机去学校门口接?”
段钰濡抬腕,指尖擦过她脸,轻轻勾蹭两下,像逗弄小猫。
詹知想别开,犹豫会儿,停在这儿,难得温顺地贴着他:“没必要。”
很乖的样子。
段钰濡有点新奇,口吻多了点笑:“叫我过来这里做什么?”
果然还是受不了。詹知把他的手拿下,没撇开,以怪异的方式捏在掌心:“老板,你能…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热乎乎的掌腹软肉贴着他,段钰濡垂眼睨过去,轻巧挣开,重新用牵手的姿势扣住她:“去哪儿?”
还是那种冰凉的体温。
有点像观赏玻璃箱里的冷血动物。
可她现在不能退缩。
詹知仰着脸,阳光将两人侧边照清,她看见他脖子上已经只剩浅浅的不明显痕迹,被掩藏掉的淤伤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也是一种说明。
它已经可以被刻上新的印记。
“就在后边儿……”
心跳澎湃,他绝对可以通过交握的双手感受到,但詹知不去管它,湿亮的眼睛盯住人:“而且,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陪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