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子并肩“作战”,简直就是一场梦魇,吓死人那种。楚翊心里一阵翻腾,神情悲伤,往边上挪了挪,尽量不去在意对方。
然而,这小骗子却天真烂漫道:“逸之哥哥,我们来比赛谁尿得远!我可厉害了,顺风尿一丈,顶风不湿鞋。”绝对是故意找茬。
“不、不要!”楚翊吓得慌忙整理衣服,手帕掉在面前的雪地,被污染了。他转身离去,淡淡道:“可惜了,那上面的刺绣还挺漂亮。都怪你,吓死我了。”
“这有什么,我绣一个赔给你。”小骗子屁颠颠随后而来。
“你?”楚翊怀疑地轻轻嗤笑,“算了吧。你那双手,也就耍枪还行,可耍不来绣花针,那是细功夫。”
小骗子登时被激发出斗志,不服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经常看子苓她们绣花儿。”
“兄弟,你要是绣成了,再难看我也成天用。”楚翊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戏谑表情。哼,难死你,必定是水牛使绣花针——掰不开蹄子。
一路南行,积雪愈发的薄,风也不再刺骨。
十多天后,抵达翠屏城时,大地已露出本色,偶见片片绿痕,那是四季常青的树木。凛风裹挟着沅江的水气冲在脸上,是湿冷的。在外面呆久了,整个人就像穿了一件湿衣服,寒意慢慢浸透肌骨。
好熟悉的感觉,叶星辞怀念地想,兆安的冬天也这样,更暖一点。
“罗雨,先停一下。”楚翊望见了一众郊迎的官员,却叫停马车。叶星辞也跟着勒马,透过洞开的车窗,看见楚翊朝李青禾手里塞了些沉甸甸的家伙,金光一闪而过。
“王爷这是——”李青禾诧异,要还回去,“我的钱够使。”
“拿着。”楚翊干脆地按住他的手,目光温和而坚毅,“人情往来,请客吃饭,都要用到。你是钦差,有人宴请你,就大大方方的去,然后再请回去。不贵重的礼物,就收下,然后再买点差不多的回礼。你是清正的人,可该变通时,也要变通。绝对的理想化,在不完美的世界里行不通。圣贤书上说的,只是个参照。有人情世故开路,往往更好办事。为了天下黎庶,务必要将新政试行下去。顺便,到你曾任知县的丹宇县看看吧,那的百姓都记着你呢。”
李青禾动容得眼眶泛红,揣好金条,郑重抱拳:“下官铭记于心,必不负王爷厚望!”
自接到上谕,前来郊迎的官吏估算着时间,已经等了三天。楚翊的轻装简从令他们惊讶,若非他的雍容气度和清冷贵气的姿仪,简直要被怀疑是骗子。楚翊解释,带着亲王仪仗太过招摇,恐怕一个月都走不到地方。
新任知府接到消息,赶来城门迎候,引领楚翊前往府衙。一众胥吏在前鸣锣清道,命百姓分列街道两旁回避,恭迎皇九叔宁亲王。
“快,避一避!老伯,把摊子往后撤撤!大婶,你的馄饨车挡路了!过去两个人,帮她往边上抬!路上的杂物都清一清!喂,那个当街撒尿的小孩是谁家的,快抱走!”
没人知道,那紧随车驾,身骑白马的秀逸少年就是王妃。他美如冠玉的脸庞顾盼神飞,鼻翼轻轻翕动,念叨着:“啊,馄饨……还有鱼糕的味道……”
瑞王的亲家,前吏部尚书杨榛的牌坊早已被推倒,徒留石座。昔日宾客盈门的杨家老宅沉寂萧条,残破的封条在大门猎猎飘动。对面青楼生意倒不错,隐约传来歌女的轻吟浅唱,是楚翊的却扇诗。
叶星辞有点诧异,区区一首小诗,竟已流传到这里了?那江南肯定也听说了。传到娘耳中时,她一定不会想到,儿子嫁人了。
“就是这位九王爷,娶了齐国的嫡出公主。”路旁百姓交头接耳,“要是他做摄政王,肯定就再也不打仗了,哪有女婿跟老丈人刀兵相见的。”
“王举人说,大婚那天,排场相当大。整条街挂满大红灯笼,连宵禁都停了,流水席摆了三天!那叫一个阔气!”赴考恩科又落榜的举子,已将婚礼盛景作为谈资传遍本地,百姓津津乐道。北昌各州府,皆是如此。
公主的价值,愈发显现出来了。“她”,就是宁王的半张脸面。哪怕只是闷在家里,无所事事,也足以让夫君如虎添翼,搅弄风云。
可是,真正的公主在哪呢?这是她舍弃荣华,抛却家国,独自生活的第一个冬天,不知她会不会烧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