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话,王珂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他本以为副连长鲁泽然会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离开连队这么久了,他想念过去朝夕相处的战友,想念连首长们。
在连队,侦察班计算兵的特殊岗位,可以说从新兵下班开始,层层选拔,千挑万拣,最终胜出的只有自己一人。到了指挥排,如同一个天之骄子,不论是训练还是日常连队生活,自己一直处于大伙注视的焦点。
同时自以为干得还不错,牢记父母的话:夹起尾巴做人,积极靠拢组织,脏活累活抢在前,争过诿功倒着来。
可是连队现在这是什么逻辑,明知你干的最好,却不论功行赏,有意压下,还美其名曰“着眼于更大的培养”,怕什么?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怕我有傲骨自惰之?副连长鲁泽然给自己透露这番信息,无非是想让自己有个准备,不要自暴自弃。
王珂现在特别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可是脑海里怎么也没有了“场景”。
晚上九点半,又到了睡觉的时候。
王珂拿出纸笔,点亮自己的小马灯,来到外屋。他要先看会书,再给父母和亲朋好友写几封信,明天让卫生员于德水给自己代寄。
这是胡志军排长给他的特权,每当战友们熄灯以后,自己可以在外屋,静静地看会书。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下半夜站岗,每当侦察班值勤,他都会抢站下半夜的岗。
拿起笔,先给父母写了一封信,汇报了自己立功和受到两次嘉奖的事,接下来给自己的两位女同学颜柳和邓雪梅各写了一封。这两位同学都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颜柳现在严格说也是战友,她当兵在海南,与自己远隔千山万水,同样穿上绿军装,同样的保家卫国。
而邓雪梅一直怀揣大学梦,听说国家要恢复高考,她希望王珂将来退伍,也与她一样能用知识报国,并且她还给自己寄来一些复习资料,所以这封信是必须要写的。
一口气写完三封信,王珂有些犹豫是不是要给吴湘豫写一封呢?
她可是帮了自己不少,就说这最小号的马灯吧,只有一个巴掌大,还有她给自己留的手电筒、搪瓷脸盆、褥子、大号茶缸。这些东西在断炊的时候,全部都拿出来用了,将来还,是还不回去了。她还给自己寄来了有十封信,虽然只看了一封(还没看完),出于礼貌应该回应一下吧。但是王珂又害怕引起她的误解,错把友情当恋情,以后变本加厉,置双方都不能自拔。影响不好,那样岂不是双方都尴尬。
吴湘豫对自己的好,怎么能不知道。长这么大,除了被妈妈抱过,她吴湘豫是第一个抱过自己的女人。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是双方都努力的时刻。当兵已经满一年了,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真正的两年兵,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今天晚上,副连长鲁泽然告诉自己了,自己离组织上的要求还差得很远,还要压一压,现在儿女情长的确不合适。
也许别人看到自己被压一压,没准还高兴呢,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不是为他人而活着,所有的努力正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王珂拿起笔,给吴湘豫写了平生的第一封信,从称呼开始,他就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谈了人生,谈了理想,谈了指挥排在农场的奇遇,捉鸟抓鱼堆雪人,一个字都没写所遇到的困难与生死考验,如同那次被大车碾轧,轻描淡写才是真。
洋洋洒洒写了一页多,交差。
王珂把4封信装叠好装起来,贴上了邮票,准备明天就交给卫生员于德本。
收拾好纸好笔,王珂拎着马灯站起来。今天有了煤,还要把炉子封好,千万不能造成煤气中毒。还有外面下的狗套,也得去看一看,有了粮食莫忘灾荒。
王珂走出了屋子,一阵冷风袭来,感觉身上有些冷。
忽然,他觉得自己脑袋“忽”一下,空明如镜。但却不是眩晕,这是怎么回事?再细听,仓库那边又发出一阵“吱吱吱”的老鼠叫声和奔跑声。
难道又要地震?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大伙刚刚睡着不久。要不要喊排长,告诉他提高警惕,做好防震准备呢?
这个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王珂,你还没有睡啊?”是电话班的小高。
“小高,我发现今晚有些不对劲呢。”
“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我怎么老是感觉会地震呢。”
“我看你是晚上酒喝多了点,你看看这天上的星星多亮,月亮多明。一般来说,地震必然有极端天气,现在连一丝风都没有,怎么会地震呢?副连长他们几个挺辛苦的,你就不要折腾他们了,不要疑神疑鬼的。”
王珂笑笑,说得也对。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做些准备吧。
“你说得对,还是到各个屋里去放些啤酒瓶子吧。”
“你要放你就放,我就不帮你了啊。我去场部那边转转。”小高转身走了,王珂拎着马灯去找啤酒瓶。
到了小仓库旁边的厨房,老远他就听到水缸里“噼里啪啦”的响声,难道有偷鱼的猫吗?
他把马灯举起来,向里面一看,只见水缸里养的泥鳅黄鳝,都在水里上下翻滚。有的泥鳅还奋力地往上跳。这不对诶,这难道都是地震的前兆。
上次我们这里就来过一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震还是重在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