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闪电持续的时间能有多长?也就一两个眨眼的工夫吧,可这点点短暂的时间对于渡劫的人而言却不啻于经年累月般长久。
孚傆吃亏在于他已经失去仙体,在没有仙体的情况下仙殄伤发作是直接以消耗其精元为代价的,这般消耗对这位逃下凡的天仙来说更加可怕,仙灵池数十年来的积累飞快地被他消耗一空。
仙灵池里积累的仙灵之气告罄的时候,孚傆凭本能知道这道要命的劫雷才只不过刚刚过去五分一。
接下来怎么办?
孚傆毫不犹豫地直接从池中连接的十二条灵脉中抽取灵力,而且抽取是地脉中的凡界本源元力。他已然疯狂了:既然要死了,就拉着整个凡界做陪葬吧,且看那贼老天舍不舍得。
可惜,尽管他是中三天的天仙,在皇皇天威之下仍旧不比一只蝼蚁更强壮。劫雷受到性质大变的灵力激发,突然间由竹筷粗细凝缩成绣花针般大小。
要知道,在眼下这种情形之下劫雷的体积缩小多少倍,则其威力反倒要增大多少倍,它原本就已经致命,陡然间威力放大千倍、万倍,孚傆焉得抵挡?
果不其然,孚傆此时此刻早已经倾尽全力,再无后力可用,于是强弱立判,金莲崩溃,劫雷轰进他的身体。
孚傆烟霞般的身体瞬间凝固下来,有如急冻而成的冰雕,随即呼喇一声,他由内至外轰然溃散,碎末犹如烧透的草灰般四下飘散,在飘散的过程中碎末持续分解,直到什么也没留下。
殛灭孚傆的劫雷余势不竭,雷火电光当中仙灵池被击灭,连带它所联结的十二条凡界灵脉也被波及,在被劫雷染得白得刺眼之后很快黯淡下去,并循着它的脉络迅速地扩展开去。
孚傆湮灭,另一边的陶勋反倒在支撑。
原来当劫雷入体的时刻,陶勋的混元心甲不出意外地出现,既暖且凉的磅礴气息虽然没能缓解仙殄伤所造成的伤害,但却顽强地阻抗住劫雷对他元神的进一步侵彻和伤害,并且使他恢复了调运仙力的力气,但也仅限于此,他的肉身被劫雷触及后开始飞快地分解、挥发。
“难道这一劫要失去肉身只剩下元神么?”陶勋只害怕了一下立即变得决然:“宁可魂飞魄散。”
他破釜沉舟,哪怕运用天地本源法则会招来更加可怕的天罚,他也强硬地调集起能调运的一切力量开始努力自救。
就见混元心甲突然被撤去,劫雷彻底将他吞没,然而他并未如孚傆那样被分解湮灭掉,而是化成一粒微尘大小的黑洞开始在劫雷中旋转起来。
攻击他的劫雷也如另一边那道凝聚到针尖大小刺入黑洞中心,刺得陶勋一阵模糊几乎就要溃散,但他竟然顽强地挺下来。
黑洞在劫雷的轰击之下缓缓地、继而越来越快地旋转起来,就连刚刚殛灭掉孚傆后正对地脉肆虐的劫雷也被他吸引过来,两股劫雷合二为一全力对他轰杀。
从两人打破海底山丘一直到此之前,仙术也好、劫雷也罢都发出强烈的光线照亮周围,而此刻一切光芒陡然间消失殆尽。
海面上空的劫云尽数化作了劫雷击入海底,天空自然重现晴朗的天空。
黑色的劫雷轰入海洋后也仅仅只维持了一个眨眼的工夫,劫雷消失,被它所蒸发出来的直通海底的巨大空洞重被海水填满,海底世界重归黑暗。
在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深海海底,劫雷的威能一时并未消失,依旧持续不断地轰击着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黑洞,只是在黑暗的环境下谁也看不见罢了。
几天之后,在被从海底掀上来的泥沙染作黑色的海面上腾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陶勋模样狼狈地从水里钻出来,打量四下一眼,确定方向往西疾飞而去。
在与劫雷经历数天的搏斗后,陶勋最终幸存下来,然而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这一次能活下来并非他的修为能化解那道劫雷的殛杀,那种烈度的劫雷的威力并不亚于当年接引天君的墨莲神通,他当年没有抵抗之力,现在仍然没有,哪怕是他最后关头不顾一切弄出来的神通,或者是他保命的的混元心甲,全无法在长时间的劫雷攻击下令他安然渡劫。
简而言之,他能活下来不是他自身的本事,他已经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撑不过临界点的最后关头放过了他。的确如此,他捉摸不到,但却很清楚天劫在杀灭他的最后关头放过了他。
不仅如此,那道劫雷更是一如他以前经历过的种种天劫,由催命之物变作催化之物,催化他的仙基、修为、对天地本源法则的领悟和运用能力更上一个台阶。
劫后余生的陶勋有几大收获。首先便是在道行上再次精进了一大步;其次,他的几**宝,**仙衣、分光宝剑、夺月珠、绞云罗以及九龙炫火弩等物居然莫名其妙地提升了等级和威力;第三,便是他的仙殄伤伤势更加重数倍。
这是一个绝好的悖论:他能力变强的同时,却又被限制住不能施展这些新得到的能力,而且连原有的部分能力也受到进一步的限制。
更令陶勋沮丧的是,消灭孚傆之役的结果超出他的预计酿成可怕的后果:孚傆在被殛灭之前的疯狂举动使得凡界的十二条灵脉遭到天劫的重创,而那十二条灵脉不出意外的话必定是修仙界十三大超等门派所占据的灵脉。
十三大门派的根基遭受如此重创,稳定凡界法则之力的筹码便遭到重大打击,修仙界的争斗将更加激烈,一场洗牌式的动乱必然再也无法遏止地深入发展下去,而阻止浩劫本是他来之前正在极力试图做到的。
陶勋带着满腹的心事和挫折感往西飞,在经过某处的时候他惊吓地“咦”了一声,下方本来应当有个大海岛,他来时曾经意外到过的奢毗岛,那次登岛在他的星空图上留下了标记,标记仍在这个位置,可海岛却不见踪影,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满肚疑惑,陶勋没有停下步伐,中原大地上将要发生的重大变故使他忧心忡忡,实在没有闲心和精力理会这个。
他驾着月华流照术飞行近半日方才望见大陆,由此算之逢劫之处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海洋深处,也幸亏离陆地这么远,否则当日所掀起的海啸不知要在大陆沿岸造成多少杀孽业劫。
峨嵋仙云山上,气氛异常紧张,全宗门的人都动员起来巡山守境。数以千记的遁光在庞大的仙境里飞行穿梭个不停,山中那四百零六座巨大的山峰上,每一座都有岩石不时地松脱坠落。
陶勋返回仙云山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仙云宫,白眉真人和其他七眉一齐亲自将他从山门迎到祖庭山的主殿之内。
丁柔这些天一直吵闹着要下山寻人,峨嵋派不得不委其师橙眉真人亲自看着她,得到他回来的消息后她反而平静异常,也不肯随师父他们到山门接人。
陶勋在仙云宫主殿见着她时,心虚地唤了声:“夫人。”
丁柔只板着脸,狠狠地盯着他一言不发,沉默得令他心悸不已。
橙眉真人在旁解劝道:“婷儿,你丈夫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他不愿让你涉险正是出于爱你之心,你应当理解他才是,快上前同他和好。”
丁柔不敢对师父使脸色,走上前几步,未启唇先自眼泪儿淌下,道:“幸好你才去了九天,若明天才回来你便直接替我收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