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上午已经亲来探视过袁、欧两人,一直亲自指挥下人照料他们。陶勋进来的时候她仍未离开。看见他她便好一顿埋怨:“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袁叔和欧大哥受伤,你安的什么心呀。”
陶勋尴尬地道:“是我之错,悔之晚矣,只好请夫人妙手回春。”
“我们从竹云谷倒是得到不少疗伤的丹药,药性太猛的他们用不了,治外伤的我只找到一种,已经给他们内服外敷过,不会留下疤痕的。”
陶勋放心不少,向袁、欧两人道:“你们先安心养伤,待伤愈之后我任命你们做县里的募役班头,帮我好好整顿衙门差役,将三班衙役替我管起来。”
欧野明倒是无所谓,袁道宗的脸色微微有变,似乎有些许不快,陶勋知道他心里不想当衙役的头。
所谓“三班衙役”即站班皂隶、捕班快手、壮班民壮,但衙役并不只指这三班,类似于三班衙役职能的还有验尸的仵作,行刑的刽子,管监狱的禁卒牢头等等,除了这些外,衙门里其他的勤杂人员也可统称衙役,包括送信的铺兵,看管仓库的斗级、库子,服侍长官的门子,以及轿夫、扇夫、伞夫、更夫、伙夫、灯夫、茶夫、水夫、鸣锣夫、钟鼓夫、脚夫等等。
按朝廷的制度,官府勤杂工作都是应无偿征发当地百姓承担的,派差服役,所以称之为“差役”百姓在衙门服役,所以称之为“衙役”律法规定百姓都应充差役,一种是“实役”按照户籍登记征发十六岁以上的男子为正丁充役,官府对于应役者只发放伙食补贴性质的工食;另一种是募役,按在籍人口征收银两,然后由官府招募人员充役。
不过因为替官府当差一有差错就要挨打、挨罚,实际上一般的良民百姓都不愿服役,都找人代替,这种人大多是无业游民、地痞无赖,替官府当差逐渐就成了他们的职业,所以衙役的名声和身份在正经老百姓眼中十分不堪。这也难怪袁道宗听他如此安排后露出不乐意的表情。
陶勋叹道:“我现在人手紧缺,孙思正不在身边,只好委屈袁叔帮衬一二。”
袁道宗被陶勋看破心思不由得脸一红,忙道:“老爷的差遣我自当谨遵不懈,等伤好了以后一定助老爷整顿好衙役事务。”
欧野明也一直奇怪没有见着孙思正,便问:“对啊,怎么没看见孙管家呢?”
“呵呵,老孙头现在可了不起,到藜龙山太平寨做了寨主。”丁柔笑着将其中曲折解释给他们听。
袁道宗忽然道:“我几年前下山到过太平寨,寨子东面啸狮山的绝壁上有一个山洞,通到山腹里的一个大溶洞,十分隐秘,要不是运送食物用具不便,我当年或许就选择在那里面隐居了,自不会遭那场无妄之灾。”
陶勋大感兴趣,他正愁没有一个隐秘的地方用来修炼元功、炼制仙器,袁道宗讲的这个洞穴倒的确很不错,离太平寨也近,于是详细问清楚山洞入口位置、山洞大小等情形,袁道宗索性拿笔画下来。
下午的祭神跟朝廷制度正式规定的祭祀不同,法定的祭祀活动主要有祭祀社稷、城隍、祭厉,陶勋要祭的则是土地庙、五圣庙,其次是内衙院落的宅神、门神、灶神等等。土地庙是县衙门的第一主庙,在衙门大门之后东侧,庙的规格很小,只有不到一人高。第二主庙是五显神庙,五显神也叫“五圣神”、“五通神”也是一种民间崇拜的神灵,和保护一方的土地神不一样,五显神却是经常侵扰民间、摄人灵魂、兴妖作怪的邪神,这庙在衙门一个夹院里,大小跟土地庙类似。其它宅神、门神、灶神多只在有关场地内设了一块牌位而已。
祭祀这些鬼神的礼仪没有正祀那样隆重,可也规矩不少,新县太爷要祭神下属的吏隶无不殷勤伺候,陶勋派家人微服访县牢的事故上午就已经传遍了县衙,官吏、役隶们意识到新太爷的三把火在上任之前就已经烧起来了,无不悚然自惕,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平白挨一顿迎风板。
陶勋暗暗控制祭神的时间,最后到秦佻墓前正好到酉时,奉上祭品,行过仪式,陶勋要人取来小刀,在墓前大声祝祷:“秦公风仪,长儆我心,勋滴血为誓,定效秦公清廉如水、明察如镜,为我百姓谋福祉。”说毕割破食指顶端运功逼出一滴血,俯身滴在赑屃首下左前三寸三分地上,鲜血立即被吸进地下,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令旁边的人啧啧称奇。
人定之后,陶勋和丁柔悄悄来到墓庐,秦佻已经在此专候,脸上流光四溢、神采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道行大有长进。他高兴地道:“多谢上仙所赐。请随我到寒舍一叙。”
丁柔抢道:“不必了,秦公就在这里告诉我们解开宝盒的决窍吧。”
秦佻知道她是怕进坟墓,笑道:“上仙,要解开宝盒而不惊动满衙门的人,还非得到我住的石玲珑七层须弥宝塔内不可,说起来它和玉玲珑芥子须弥宝盒也有三两分相似哩。”
听他如此解释,丁柔方始放心。她打小在仙道界第一大门派修炼,对出入行止颇多禁忌,譬如坟墓便是非无必要绝不轻入,以免落下暗因对自身造成妨害。
秦佻教两人掐一个仙诀,然后拉着两人念起口诀,眼前白光一闪,三人便置身于一个透亮的世界里。
两人初入仙器内部很是好奇地四下观看,这里和凡间几乎没有不同,不过天上没有太阳只有一个稍暗一点的光球,好似一个洞门,而地面、空中除开许多鸟雀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或动物,高山流水、白云流霞、草木花卉则无不俱全,空气里元气充盈程度不下于名山大泽。两人看得发呆,几乎走神。
秦佻在一旁笑呵呵地解释道:“这里是最底层,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从来没有到过边界,我一个人住在里面太闷,也不敢拘拿别人的魂魄进来,于是将历年来在后院里死去的鸟雀魂魄请进来陪我。”
陶勋由衷赞叹道:“到了秦公的宝宅,晚生对道家纳须弥于芥子的大神通总算有一星半点的切身体会。”
丁柔则道:“宝塔里面的风景的确很不错,不过比不上我师门的十二碧落烘天塔,那里面万千世界须臾过眼,无论进去多少人,每人都处在自己独立的世界里,偏又能互相体验所有人所处的世界感受,端地奇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