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骥没有听出这个提议有何特别之处,不过也算是个借口,而且他也正愁一时找不到可以替代古述的人,而他对王远江的印象相当不错,于是转头看王远江的意思。
陶勋接着对王远江说:“王大侠,我知道你高风亮节,富贵不淫,不过你救了我和古大叔的性命是不争的事实,于情于理我陶家送上这些金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是你不收下来世人知道了反而要骂我陶家无情无义。我家经营景福商号,最看重的是声誉,你也不愿看到我家声誉受影响吗?况且,我到肇庆府听讲学正好要经过高要县境,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王大侠最近应当有到高要县走一趟的计划,何不结伴而行呢?”
王远江闻默默想了一会,其实他以前一直跟着师父行走江湖,自师父过世后一个人不免有些孤单,所以他并不排斥有人作伴;他和陶勋结识的时间虽然十分短暂,但是觉得十分投缘,而且看得出陶勋看破了他的心思,因此如果路上作伴一定不会乏味;再说陶勋是个举子,是有学问的读书人,他由于身世的原因从小没有正经地念过书,心里一直有些遗憾,能够跟读书人多接触接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思虑再三,王远江答应了这个建议,不过对于陶勋还要添加酬金的建议就坚辞不受了。
过了几天,等古述的伤势稳定下来后陶勋和王远江启程南下。两人年纪差距不是很大,各自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成长经历,互相间彼此都有着好奇,一路上有说有笑。在陶勋的要求下王远江讲了不少江湖规矩和奇闻秩事,令陶勋大长见识;而陶勋每到一处名胜都引经据典讲些传说典故,让王远江心神向往,因此一路走来两人友情日渐深厚。
王远江见陶勋经常拉着自己偏离官道往山明水秀的地方走,初时还不甚了了,后来渐渐知道陶勋已经对仙道入了迷。他小时候听师父讲空空妙手、红线女、聂隐娘这些剑侠、剑仙的故事,于此道亦十分向往,这一点上跟陶勋一拍即合。
不过世上得道高人可遇而不可求,两人虽然拜访过许多庙观和僧道,但是始终没有遇到能人异士,只赚了个游山玩水而已。随着离石室山越来越近,两人对于杨杞所说的樵仙的猜测和憧憬越来越多。
进入岭南后,风景民俗迥异,陶勋不仅眼睛忙不过来,嘴巴也忙不过来,向王远江提了无数个问题。王远江以前随师父到过岭南,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加上平日里师父督促练功抓得比较紧无暇与当地人多接触,对当地风俗民情所知有限,他经不起陶勋七七八八的问题,被问得烦了干脆带着他往茶铺、酒店、市集这些人多好打听消息的地方跑,让他自己找答案。
俗话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话讲得虽然不准确,但是在王远江看来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陶勋不懂的事很多,不过讲起岭南各处的一些掌故来就头头是道,反过来让王远江长了不少见识。
“王兄可知,肇庆府南距布政司二百三十里,初时设高要县,后改为端州,前朝某帝做藩王时封在端州,登上皇位后将潜藩升为节镇,并且亲笔题赐‘肇庆府’,意为‘从始吉庆兴旺’。”
“呵呵,我只知道肇庆以前叫做端州,前朝名臣包青天曾经在端州当了三年的父母官,你们读书人知道的事就是多。”
“不错,包公当年曾在肇庆留下了‘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的千古佳句,足为天下为官者的座铭。”陶勋意气勃发地说道:“他年我若为官必定以包公为楷模,抚孤恤贫,扫尽天下不平之事,还治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陶兄弟有如此志向,难能可贵,若能身体力行,则百姓有福了。”
“王兄说得对,一个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怎么做的,我今天所说的话将来能不能兑现,也请王兄做个见证,要是将来我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请王兄效古来侠士的故事惩奸除恶,取我首级,我死而无怨。”
“兄弟言重,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个好官。对了,你还知不知道石室山的一些传说典故?”王远江将话题扯开。
陶勋得意地侃侃而谈:“咱们要去的石室山历史悠久,早在一千多年前已有文字记载。当地人叫它七星岩,史书典籍中称其定山、石室山,广东舆图一名员屋山、一名高星山。寰宇记南越志中写道‘有石室自生风烟,南北二门,状如人巧意者,以为神仙之下都,因名为嵩台’。那里的七星岩摩崖石刻有诗、词、曲、赋、游记、散文、题记达数百幅,谓之‘诗廊’。”
“我知道七星岩,小时候师父带我去过,那里由阆风、玉屏、石室、天柱、蟾蜍、仙掌、阿坡七座奇峰列峙,状如北半七星,故得名。故老相传说七星岩的七座山峰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七块灵石,也有说是天上七仙女羡慕人间而下凡不归。七峰之间还间夹青莲湖等五湖,山环水绕,波光岩影,湖光山色浑为一体,风景绝佳,是个好去处。那樵仙选在那里修炼,的确是好眼光。”
“那咱们要去的就是其中的石室山吗?”陶勋问道:“听杨兄只提到石室山而没有提七星岩。”
“应该没错,就算不是的话咱们大不了把七峰一一寻遍。”
“唉,就怕杨兄遇着那妖僧后可能被施了法术不辩东西,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陶勋联想起自己在孤云山的惊魂经历来不免有些担忧。
“应该不至于吧,杨师兄后来不是还回到村里把经过讲给村里人听么?”
“那你可曾向他打听他去的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你问了吗?”
“我也没有。当时杨兄喝得有点醉了,我跟他又不是很熟,不好意思紧赶着问,再说我当时看你好象很感兴趣,以为你会问清楚。”
“我是打算问的,可第二天一大早你们父子就来找我,耽误了一些时间,等我得空杨大哥早就走了。”王远江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没也多大关系,杨兄说过村里有樵夫遇害,咱们只要打听几个月前哪个村子的樵夫遇害,就很容易知道具体的位置在哪里。”
陶勋的这个主意的确不错,村里乡间只要出了点事就很快会被传得沸沸扬扬,更何况这件事跟神仙鬼怪挂上了钩更不同寻常,几个月过去了仍被人传得津津乐道。两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听到了事发地,不过经过几个月的传说,故事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光事发地点就有十几个版本,有的人说在石室山,也有的说在其他山峰,还有的说在其中几座山峰里,更有的说是在另一端的烂柯山里,最离谱的是将地点搬到了湖里、受害人从樵夫变成了渔夫。
两人没办法只得边寻边访,找了三天总算在石室山下找到了那个村子,可听村里人说遇害的樵夫遍及周围七峰,至于当日杨杞具体在哪座山遇到的妖僧和樵仙他们也不知道。陶、王两人向村里人打听樵仙的下落,村里人说以前他们见到那个老樵夫的地点散在七座山峰之间,最近就没再看见过了,也许樵仙见露了仙踪就离开了。
两人费了大力气却只打听到如此的结果不免有些丧气。看看学院讲学的日期临近,陶勋不能继续在山里逗留下去,两人商量后决定分头行事,陶勋先去肇庆府听学,王远江则留在山里继续打听消息,一个月后在高要县城里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