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势竟不比速度惊人的巫君邪玉琅慢上半分,练无邪眼前一花,浑天绫已经被一只拳头穿过,她的手掌只觉一股排山倒海、寒中带热的大力传来,由身及下,船舱地板轰然裂开。
练无邪肺腑在这一击下翻江倒海,心焚如火,直接昏死了过去。
昏迷前,她惊讶着,自幼天生神力的她,第一次在力道上落了下风。
船底破裂,巨大的水流冲击而上,杨真在危机之下,潜力爆发,将练无邪抱到怀中,乾坤印再起神威,屠方志在必得的一爪,却抓了个滑不溜手,迎来更大的水花浪涌。
盛怒之下,屠方轰然一爪下拍,整个船底全然塌陷下去。
江夜之上,楼船巨震,缓缓下沉,杨真两人却遁入水中不知去向。
蚩越一脸铁青在船首指挥着兵士撤离,不一会儿工夫,就见左清河垂头丧气地从河面上飞起,落在正下沉的甲板上,虽从水中出,他一身却是干爽俐落。
“人呢?”
左清河恨声道:“跑了,那小子五行遁法古怪得紧,居然能破掉我遁甲宗的小五行阵!”
蚩越叹息一声,望着深黑的江面远处,道:“计画要加紧了,必须月内拿下洛水城,否则我们的协定不谈也罢。”
左清河拍拍手道:“若是你大荒军拿不下洛水府,越国哪有胆子北上,那群秃驴掌持的吴国更不用讲。”
他转头望一眼附近一艘改作旗舰的楼船,话锋一转,不满道:“若非你手软,那两人如何逃得?这回我遁甲宗彻底没了退路,我倒怀疑你是否故意放他们一马。”
蚩越脸色一沉,不悦道:“云梦大泽遣出人手不足,不然哪会找上你遁甲宗的人,方才你不也出手布置了阵法,我倒怀疑你遁甲宗徒有虚名。”
左清河冷冷笑了一声,拂袖飞身掠出,消失在夜空中。
蚩越回顾楼船,见人货撤离差不多了,猛一跺脚,整个足有二十丈长的楼船轰然分崩解析,化做一块块浮木,七零八落顺流而去。
他高高的浮在河面上,脚蹑虚无,昂首夜空,目中星芒如电。
杨真在胸腔中最后一丝空气挤掉前,挣扎着,终于从从冰冷的江流中浮出,水天皆是漆黑一片,眼前一沉一浮,他怀里还抱着一具柔弱的躯体。
早前逃生连续发动土遁和水遁之术,脆弱的元神不堪负荷,此时他心神极度疲惫,失去真元后,**承受的巨大负担,很短的工夫里,几乎抽空了他一身的力气。
“这是哪里?”他大口呼吸着带着水腥味湿寒空气。
顺着江流浮载浮沉漂了一段,他终于能分辨哪里是天,哪里是岸,他紧紧抱着人事不省的练无邪,如两根浮木一般,顺着江流,往黑影巍巍的河岸缓缓游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杨真才将练无邪拖上乱石横生的河岸上,发现她还有气息,这才放下了心,瘫坐河滩上,他打坐调息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少许力气。
凭借着微弱的念力,他在附近漆黑的一座小山壁处找了个小洞穴,方安置好练无邪,压力一松,极度虚弱的身心顿时令他昏迷了过去。
当第一束阳光投入浅穴内时,杨真醒了过来,他呆呆地看着穴外河滩和碧绿的江水,哗哗的水声刺激着他的神志。
“哈嚏一一”身上未干的衣襟已快凝霜,一阵麻木的寒意袭遍了他全身。
他猛然想起了练无邪,回头一看,她斜躺在长满青苔的灰石壁上,歪着头,一脸青白,几缕干凝的长发挂在脸庞上,一张青紫的嘴唇闭得紧紧的,坚强而惹人爱怜。
“该死,自己怎么能睡过去呢,她受了那大巫师一击,只怕伤势极重。”杨真心里念叹着,抓过练无邪的手,试图给她疗伤,却忽然想起自己法力尽失。
无奈下,他摸了摸练无邪的额头,发现出奇的滚烫,内伤未去,风寒袭身,仓促慌忙中,他很快作出了判断。
短暂的失措后,他急急冲出了洞穴,来到江边。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洛水两岸青山起伏,奔忙好了一阵,杨真收集了一堆松枝匆匆回穴,这才发现身上根本未带火折子,看着娇躯微微发抖的练无邪,分外无奈。
方才他寻了个小山,站在高处发现方圆几里根本没有人烟,尽管他下山前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决心,眼前困局仍旧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想尽法子后,杨真只好起出天诛,试图用剑内的雷霆之力,点燃松枝,怎奈折腾了那灵物半天都不见一点星火,看着游鱼一般飘浮在半空的剑丸,只能苦笑。
突然,一声幽幽的长叹从他心里升起。
杨真呆了半晌,迷惑,惊喜无数思绪浮现他脑海,他然站起道:“狐、狐娘,是你吗?”
飘浮在前的天诛悄然亮了起来,闪过一道小电光,打在松枝堆上,一阵劈哩啪啦声暴响,松枝冒着白烟燃烧了起来。
杨真激动得浑身颤栗不止,一股失而复得心情充满心间,他不住地问:“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一道白衣请影悠然出现在洞穴中,背对着他,一阵轻风从她身外而起,将穴内熏人的烟气卷了出去。
杨真刚巧与转过身来的白纤情面面相对,两人一时都怔住了。
白纤情的眼波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充满眷恋,她一双巧指轻柔地捻着胸前垂顺的长发,柔情如水地俏立在当前,整个洞穴仿佛变成了洞天福地。
杨真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白纤情手指纤巧地在发丝上缠绕打转,美眸深注杨真,点唇轻启道:“奴不在的日子里,你有想奴吗?”
杨真俊脸一片通红,顾左右言其他道:“你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元气恢复了吗?”
白纤情面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道:“奴其实一直都没离开你,只是你自己没发觉罢了。”
杨真-然,忽然他想起了方才天诛的异状,豁然醒悟道:“你进入了天诛?”
白纤情点了点臻首,道:“奴在你入定练功的时候,偶然发现在天诛内,对奴的元神体来说实是一个无上妙境。”
杨真挥手招回天诛,剑丸在手中颤跃不休,灵性十足,值得惊喜的是,驾御起来比以往更得心应手,他神念深入一探,赫然发现剑体中百余只妖灵体少了大半。
白纤情感叹道:“女娲族确实非同凡响,这天魄神兵奥妙无穷,比你道门传说中的仙兵神器分毫不弱,奴凝练了里面大部分妖灵,补足了元气,且可令这柄神兵释放出更大的威力,一举两得。”
杨真感受了一下,发觉确实天诛内剩下的**只妖灵体,单论个体比以前强大的多,当中尤以那头蛟龙的元神为甚,他不解道:“如果是这样,当初以妖皇的强**力,他为何不这样做?”
白纤情白了杨真一眼道:“你道行能跟妖皇比?他能令所有天魄俯首听命,你却只能用血契压制天魄,九部众自古强者为尊,强大天魄吞噬掉弱小的天魄,神兵更纯粹,对你来说,正是拣了大便宜。”
杨真收起天诛,忽然脸色一变,盯着白纤情嗫啜着,却又问不出口。
白纤情自然知他想到什么,却不作解释,她指向一旁的练无邪,笑问道:“这姑娘不是打伤你的那个么,看样子伤得不轻呢。”
杨真一拍脑袋,急道:“我欢喜得忘了,狐娘,她受了重伤,你看看有无办法?”
白纤情俯局一手搭上练无邪的腕脉,一边回头幽怨道:“看来奴要盯紧你了,不然不知你要惹下多少孽缘呢。”
杨真一看她故态复萌,哭笑不得,索性蹲坐在火堆旁,撩起衣袍烘烤了起来。
“呀!”白纤情突然脸色大变,她拉着练无邪的手有些紧张道:“这姑娘有些不同寻常啊”杨真奇道:“她跟我一样是修真界中人,这奇怪吗?”
白纤情神色凝重地盯着练无邪,叹息一声,答非所问道:“她内腑内伤倒不是太棘手,关键是这阴极生阳的阴尸毒火尚好的是她体质很特别。”
杨真放下心来,道:“那就拜托你了。”
等了片刻,白纤情将练无邪摆放成盘坐姿态,回头见杨真仍旧稳坐在一旁,白他一眼道:“还不出去?”
杨真看白纤情好像准备给练无邪脱衣换袍,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来江畔,他坐在石头堆里,看着碧绿的波涛,无数思绪浮上了心头,下山以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入王府,交恶巫门中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孤独始终萦绕着他心头,好在失踪的白纤情又回来了。
心中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根,知道总算还有人没有抛弃自己。
想到这狐妖,他冰凉的身体内升起一股暖意,抚慰着他彷徨、茫然的身心,只是,他该如何去面对这痴情的狐妖?
前世,今生。
对他来说,仍旧如一场大梦,纵然融会了莫天歌留给他的烙印,但他还是潜意识中排斥那些繁芜杂乱的庞大记忆,纵然那些记忆对他修行和人生有着莫大作用和意义。
他倔强,他认定的事情很难被改变。
望着浮荡的迢迢江水和青山,他暂且抛开这一切烦心的事,目运转起炼神心法,淬炼起元神本源,很快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地从乾坤印结下的领域中汲入紫府,沉入了修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