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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中隐有所感只是仍不敢置信(完结倒计时)(1 / 1)

“叔父,给我一个孩子吧?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整个内殿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谧中。

景焱眸光微动,定定地看着景文曜,一言不发。

小皇帝也抬眼,一动不动地和景焱对视。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忐忑不已。明明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是景文曜却觉得很是聒噪,因为他的耳边此刻充斥着满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可他又不敢露了怯,只得更加用力地攥紧景焱的指尖。

景文曜和景焱,既是叔侄,也是君臣,至亲也至疏。可是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极近,彼此气息交错,呼吸可闻。双目对视之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正如同初冬之际,湖面上结的那一层薄冰,在阳光下慢慢消融瓦解。这一刻,或许不止暗潮涌动,更有微妙的、缠绵的、隐秘的氛围萦绕在这龙床之上、帷帐之间。

可是下一秒,景焱却突然开口:“不可。”

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无端端地破坏了当下旖旎的气氛,更如一盆冷水,冷不丁地浇在景文曜的头上。

“为何?”景文曜顿时急了,脱口而出:“为何父皇能生,孤却不能?!”

景焱表情微怔,“此事隐秘,陛下又是如何得知?”

先帝早逝,小皇帝自开蒙起便是由景焱亲自教导。对于景文曜的脾性,景焱再熟悉不过——小皇帝表面上暴虐无道,实则心机深沉。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不为人知的皇家秘辛竟也会被他察觉。毕竟当年曾给先皇诊脉的太医、服侍的宫人以及接生的产婆等早已被秘密处决。就连景元湛,也在产子当日薨逝。

自知失言,小皇帝的眼神渐渐变得心虚起来。他抠了抠景焱的掌心,不情不愿地说道:“孤就是知道”说着,他竟还委屈起来,“若非今日孤说漏了嘴,叔父是不是打算瞒孤一辈子?”

景焱摸了摸小皇帝的头,无奈道:“陛下想要亲自诞育子嗣,确非难事。只需凝结精元,注入陛下体内,便可成功受孕。只是此乃以命换命的逆天术法,太过危险。”

景文曜沉默了。他从来都不怕死,他怕的是终有一日他不能再陪在叔父身边。虽然他是真龙天子,可他终究是凡人,寿命有限。也正因如此,景文曜才会萌生这个念头——绵延子嗣,生生不息。只要他的后代能够固守江山,握在手中的皇权永不旁落,他就可以永远地守护叔父。或许,父皇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罢?

想到这里,景文曜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后,终于问出了一直埋藏在他心底,却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叔父,我是不是和父皇长得很像?”

景焱嘴角噙笑,“陛下乃先皇亲生,自然是极为相像的。”

可以说,除了脾气秉性,小皇帝的长相和先皇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景文曜紧紧地盯着景焱的双眼,赌气一般地说道:“叔父,我总觉得有时候你看着我,却又不像是在看我,更像是透过我在看向另外一个人。”

闻言,景焱唇边的笑意微敛。

只是景文曜好像并未察觉,仍然不管不顾地追问道:“叔父,这些年您孑然一身,不事婚娶。其实,那个一直被您放在心底的人,便是我的父皇对不对?这么多年以来,您对我百依百顺,予取予求,都是因为他,对吗?”

“别胡说。”景焱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伸手推开了怀中的小皇帝,“陛下累了,好生歇息吧。臣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便霍然起身,只留给景文曜一个离去的背影。

见状,景文曜更是气得双眼发红,随手推倒了立在床边的灯盏,恶声恶气道:“不管怎么样,父皇他终究是死了!现在有资格陪在叔父身边的,只有我!”

入夜,月色映照在宫墙之上,更显森冷。寒风刺骨,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刮得人脸生疼。

只是时泠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她抱着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隐了身形,避开皇宫中值守的侍卫和太监,脚步匆匆。

没多久,时泠便行至宫门口。她施法迷晕了守在宫门口的侍卫,刚要飞身跃过宫门,就被一道金色的大网兜头罩住。她本能地伸手去格挡,却只听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再收回手时,胳膊已经是一片焦黑。

时泠来不及多想,连忙蓄起妖力将昏迷的时泽牢牢地护在怀里。只是,她才刚挣脱出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中满是戏谑:“看样子是孤招待不周了,竟叫泠姐姐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要独自离宫,这可真叫孤感觉心寒呢。”

时泠闻声回头望去,果然就见小皇帝带着几个人,俏无声息地从宫墙下的阴影处走了出来。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的侍卫全副武装,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将她围堵得水泄不通。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以至于时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怔怔地看向那个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可能是因为月色幽幽,小皇帝脸上的笑容阴恻恻的,如同鬼魅。

他们父子二人,虽然容貌相似,身形也别无二致,可脾性却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时泠定了定神,沉声道:“小曜,看在景元湛的面子上,今晚只要你放我和小泽离开,我便不会同你动手。”

刚刚才和叔父不欢而散,景文曜本就恼火。此刻听到时泠提起父皇的名讳,他心中更是愤怒,不由出言讥讽道:“动手又如何?今晚谁都别想离开!不过念在泠姐姐昔日待孤不薄的份上,今日或可留你一条全尸;至于你弟弟嘛”

“给孤留下活口,”说着,景文曜偏头看向时泠怀中的红狐,目露狠厉,“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唔”

时泽再醒来时,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就发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紧接着,他便被迫化作了人形,随着大姐一同摔倒在地上。

而大姐,显然受伤不轻,气息紊乱,口吐鲜血。

“大姐——”

时泽震惊至极,转头看去,只见几个身穿道袍的术士,手持各式法器,正一步步逼近他们。而这些术士的身后,便是那个神情倨傲,眼神阴冷的小皇帝。

此时此景,时泽如何看不明白?大姐把他迷晕,本想趁夜带他离宫,却没想到小皇帝早有埋伏,竟打算将他们斩尽杀绝。

时泠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起身。见时泽醒来,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道:“小泽别管我,你快走”

这些道士,也不知小皇帝是从哪搜罗来的。个个修为高深不说,还都修炼了极其阴邪的术法,专门克制他们狐族。招招致命,毫不留情。时泠呆在这龙气冲天的皇城里太久了,妖力早已被压制了七八成;更棘手的是,因着顾及怀里的时泽,她就连化出妖身都不敢,和这些妖道交手时,也难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因此,迎敌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一时不察,便遭了暗算,受了极重的内伤。此时此刻,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丹田处也是火烧火燎地疼痛,短时间内竟连一丝妖力都调不出来了。

“不、不行”时泽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他很清楚,若如这时候他逃走了,等待大姐的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以他如今的妖力,想要维持人形都难,又如何与他们抗衡?

心念电转间,这些术士已经快步逼近,并且催动了手里的法器。一时间,符文显现,金光大盛,刺得时泽几乎睁不开眼。就在这时,他再次对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小皇帝投过来的视线,对方眼底的恶意掩都掩不住,几乎快要溢出来。

时泽咬紧了牙关,在极致的愤怒下,他的身体竟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又想起那个梦境,想起那些在囚笼中惨死的狐狸,想起那个绝望又凄厉的自己。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一定要挣出牢笼,绝对不要做困兽之斗。

想到这里,时泽的丹田处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妖力,并且在他全身的经脉中迅速游走。在妖力的催化下,时泽的唇边逐渐冒出两颗尖锐的犬齿,喉中也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随后,他趁其不备,一个虚晃,飞身绕开了围歼而来的术士,直奔着小皇帝的方向而去!

时泽知道,景焱早就在小皇帝的体内下了禁制,等闲妖物根本不能近身。只是他弹开泛着寒光的利爪,狠狠地抓向小皇帝的命门!时泽知道,即便此刻他使出这全力一击,也未必真的能伤到对方。只是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办法挟持住小皇帝,以此胁迫那群术士和周围的侍卫,让他们放了大姐。

至于他自己

在见到景焱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只是,就在时泽的利爪刚触及小皇帝的胸膛,就连衣服都没有抓破时,他却感觉到心口猛地一阵剧痛,随即整个人就像被冰封了一般,无法动弹。

这是

时泽心中隐有所感,只是仍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他的胸前此刻竟贯穿着一把长剑,无数鲜血正沿着剑身流淌而下,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雪白的剑身,冰霜的纹路。

此剑,名清霜。

这个世间,谁人不知,清霜剑的主人便是当朝的国师大人,景焱。

寒冬腊月,数九隆冬,皇城内也是格外的寒冷。宫墙屋檐下原本冻结了数根冰棱,此时却不知为何纷纷开始融化,落下来的水珠滴答滴答地砸在地面上。

可能是体内血液的迅速流失,时泽此刻感到无比的寒冷。只是,在视线的余光触及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后,他还是努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正是景焱。

此刻的他仅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一头几近及腰的长发还半湿着,略显凌乱地披在胸前和身后,显然是察觉到异常后匆匆赶来。

“景焱”时泽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喉中却是腥甜无比。他不可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这才艰难道:“为何?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伤不了他,也不可能伤他,可你却偏偏要置我于死地。景焱,就这般在意他?在意到即便杀了我也在所不惜?

声音低微,近乎呢喃。

可景焱还是听见了。

“他不能死。”

景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闻言,时泽惨笑了两声,绝望道:“他命不该绝,我就该死么?”说着,他的眼中却迸发出一阵异样的光芒,“好,既然你们都这么希望我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完,时泽便伸出双手,握住胸前那把寒气凌冽的剑身,用力地朝着自己的心口捅去。

“小泽!”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可能是大姐吧,也或许是别人,总归不可能是景焱。除了胸口传来的剧痛,时泽能明显感受到随着体内妖力的丧失。他的脑子里昏沉沉的,几乎快要无法思考。

“剑来!”

见状,景焱连忙出声,将清霜剑收了回去。

胸前又是一痛,时泽佝偻着身体,本能地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便如此,他仍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景焱,不想放过对方脸上丝毫的表情波动。

时泽还在赌。

他不信,景焱对他连一丝感情也无。

景焱蹙眉,嘴唇微张,可能是说了些什么。

只可惜,时泽五感渐失,什么都听不见了。很快,他的眼前就彻底黑了下去,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地倒了下去。

景焱刚要上前,立在一旁的景文曜却在此时突然发出一声痛呼,随后便双手抱头,倒在了地上,身体几乎蜷成了一团。

——显然是极为头痛的样子。

难道?

看着景文曜周身笼罩的那一层淡淡的白光,景焱顿时想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缩,连忙蹲下身将小皇帝揽在怀里,悉心探查对方的情况。

就在这时,原本瘫倒在地的时泠身形陡然暴涨,在瞬间化作一只数丈高的白狐。随后,还不待众侍卫反应过来,她便飞身而至,一口咬住了时泽的衣领,将人叼在了嘴里。

这只妖狐,竟想趁乱救人。

一个白胡子道士立时反应过来,连忙挥起手中的拂尘想要攻击时泠。可这只狐妖刚刚还奄奄一息,此刻却不知为何突然妖力暴涨,随意甩了甩身后一条粗壮的尾巴,便将该道士砸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红色的宫墙上,就连坚实的墙体都坍塌了大半,激起漫天的尘土。

宫墙之内,寂静了一瞬,很快又陷入混乱。

没多久,众侍卫也跟着反应过来,纷纷朝着妖狐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没想到,景焱却开口制止了他们,“罢了,都别追了。陛下身体有恙,赵玉安,快去请太医。”

说完,他便将同样昏迷的小皇帝拦腰抱了起来,朝着寝殿的方向快步赶去。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时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梦里仙气缭绕,琼楼玉宇,难不成这便是传说中的仙境?一面巨大的镜子前,两位仙人好像正在争执些什么。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仙人苦苦央劝道:

“你又何必如此?”

“焱神真君以身涉险,大败魔界,可他罔顾生灵,大开杀戒,触犯了天条,天道要罚他下凡历劫受罚。只要他轮回一千次,亲身体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便能顺利渡劫,参悟天道。届时,他不仅可以重返天界,还能成为这天地间的第二位真神。””

“而你,身为玄泽真神,由天地而生,掌管江海湖泊的一切水域,生来便和焱神真君的神格相冲。你和他,注定水火不容。是以天道特意将你和他分隔两界,一个天之南,一个地之北,永生永世不复相见。如此,天地万物,才能顺应天道而行,生生不息。”

时泽猛地睁开眼,下一秒便和大姐忧心忡忡的眼神对上了。他转过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破败的山洞之中。

时泠俯下身,替他顺了顺额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我探查过了,你的伤势并不重,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时泽垂眸,沉默不语。

看着自己亲弟弟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模样,时泠的心中也是极为不忍。可能是怕时泽一时想不开,她竟破天荒地替景焱解释起来:“想来,他本也没打算真的要取你性命。否则,不可能有人能从他的剑下捡回一条命来”

否则,即便她不惜自损修为,在短时间内将妖力提升,拼了命地将时泽救出来,也不可能从他的手底下成功逃脱。

只是还不等时泠把话说完,时泽就开口打断道:“大姐,你先回去吧。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这皇城你都不要再来了。”

说着,他偏过头,一双澄澈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苦涩道:“大姐,你向来强调因果,景焱于我,便是我的命数。”

梦醒后,时泽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注定是要被景焱杀死的,这便是他的命数。

“玄泽真神,如果你执意违背天道的意志,追随焱神真君一同下凡历劫,你可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每一次轮回,你和他之间注定会产生无法避免的爱恨纠缠,不死不休!以焱神真君那般薄情寡信的性子,届时定然是你不得善终!”

梦里,那个长相清俊的青衣仙人却好似全然不在乎,“司命星君,你不用再说了。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人承担便是。此次历劫,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若他历经千世轮回,仍不能顿悟,恐怕天道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青衣仙人说话的音量不大,可每一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击在时泽的心头,让他忍不住心神俱碎:“我宁愿和他重蹈覆辙、爱恨纠缠一千次,哪怕是被他杀死一千次!我也不愿意看着他爱别人!”

“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天道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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