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第三天,是电台例会。张老师在会上提起,何太真从电台离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讲到纳新的时候,提了一句:“英文节目主持人不光要看口语,还要看文字感觉,像何太真,选材料就比较好。”
许多人去看杨素,有人冲着他笑。
未必有恶意。都是年轻人,性格活跃,不懂得掩饰七情六欲。
杨素挺直背坐在座位上,姿态端正,神情轻松,专注地听着张老师每一句话。有人注视他太久,他把目光迎过去,向着那人一笑。那样诚恳的笑,叫等着看他失态的人反而不好意思。
张老师留意到这一出默剧,暗里点了点头。电台负责人已经大四,很快就要离职,继任的人选里杨素能力固然可以,只是去年调值的事情在同事中略有微词,如今看,他要立意弥补的话,其余两个竞争者只能甘拜下风。
散会的时候路过羽毛球场,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抬头看。西北的天空高远空渺,校区这边空气好,天色更是蓝得干净。忽然就想起那次回去,在这里,她说,我喜欢录音哪。转过头向他笑。星光洒落,她熠熠生辉的一双眼,无遮无拦的欢喜,低而沙的声音说,我们又没有外人。
她随口的一句话,只有他当了真。
何太真,何太真。他拍拍路边的白杨树,一笑,何必太认真。
晚上看一本从图书馆随手借的小说,翻到某一页的时候,蓦然看到两句话: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
那小说纯粹是用来催眠,前面的情节已经忘记了,可是这一刻,忽然就木在那里。想起那些夜晚,录音室角落的沙发,台灯光下她宁静的脸,玻璃窗外的白杨树。秋冬时节外面的风雨雪,屋子里的温暖。那些日子他与她同处一室,或许便是她以为的“没有外人”。是,房间不过三十平,从他坐的地方到她坐的地方不过十步,就是这一点距离,用了整整一年的心力都不曾近了一点。
原来这便是咫尺天涯。
原来这便是,坐来虽近远如天。
他把封面翻过来,看作者的名字:梁羽生。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本书打动一个人,未必是故事与文字有多么好,而是机缘巧合,某一句话,恰巧契合了那人某一时的心境。后来他看了更多武侠,金庸古龙温瑞安,可是始终偏爱梁羽生,甚至因为梁氏善用诗词,他间接地对诗词起了兴趣,从诗词而历史,又到其他一些他认为无用的人文学科。
而在当时,应用物理学班长杨素的时间,大多花在新一年的综合测评上。
临近大三,许多人已经意识到综合测评成绩涉及的不仅仅是奖学金,还有包括保研在内的诸多前途问题。一旦上了心,许多事情便盯得更紧,起码在测评细则范围内,不能出丝毫的差错。杨素作为测评小组的副组长,一天要跑好几次办公室,与作为组长的辅导老师商量细节。
那天从行政楼出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有人叫:“太真。”
他愣了一下,停住脚步,透过玻璃门看出去。
外面两个人在说话,都是侧对着他,一个女老师似乎是经济院的辅导员,另一个鬓角斑白,身材高大,是历史院的许先生。何太真大约从校外回来,走过来打招呼:“许先生,您过来了?”转眼又看到他对面的人,点头道:“魏老师。”
她穿一件白t恤,青灰色长裙,头发被风吹乱了,有几缕拂到嘴角,嘴角盈盈的笑,是真的喜悦的模样。
许先生笑着说:“我这学期给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