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骆思恭难堪,王安有意不把动静闹得太大,但这过于“成熟”的老东西一点儿也不领王安的情。一直没脸没皮地“哀嚎”着,搞得整个司礼监都听见了。
“卫帅,失礼了。”王安扔掉篾片,冲骆思恭叹了一口气。骆思恭麻利地从凳子上翻下来,捂着屁股说道:“王掌印,我得告两天假,养养伤。能劳您给我备辆车吗?”
王安当然知道骆思恭的心里在想什么,但看骆思恭这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揶揄道:“身上有伤确实不便行走,但最近事务繁忙,卫帅这假怕是告不下来哟。”
“在家里待着也不妨碍办差嘛。”骆思恭笑道,“要是挨了打,还照常去衙门,总归是不太好看。”
“卫帅准备派谁去那边儿?”王安突兀地问道。
“宫里怎么吩咐,锦衣卫就怎么做。”骆思恭敛起赖皮般的笑容。
“皇上要的只有那些证人、证言,你们能取回来就行。至于谁去那边儿取,宫里无所谓,您自个儿决定就好。”王安说道。
“可不可以派我那个儿子去?”骆思恭可不会把王安这话当真。
“您是说骆千户?”
骆思恭点点头。“为皇上尽忠,也顺带挣一份儿旌表门楣的功劳嘛。”骆养性上位最大的阻碍就是未立寸功,骆思恭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地方可是苦寒之地,说不定还要打大仗。您就舍得让骆千户去蹚这趟浑水?”
“苦寒才好,要是不苦寒、不危险,我还不乐意让他去呢。”骆思恭说道。
“您可以让您那个好女婿去嘛。”王安淡淡地说道。
“宫里属意那小子?”骆思恭还是笑着。
“好婿半个儿,他要是立了功,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王安顿了一下。“就算折了也不可惜。”
“王掌印说得是,”骆思恭并不感到冒犯,反而觉得王安肯对他说这种话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孟子云,天将降大任,必苦心志,必劳筋骨。我觉得,想要挣功劳、成大事,又怎么能惜身怕死呢。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想要成长,也需要这一番外派历练。就算真有不幸,那也是他的命。”
“虎父无犬子!”王安略有些动容地点了点头。“司礼监这边只需要一份名单,好方便统计俸禄,制作预算。您决定好了,让人把名单拿过就是。”
“多谢。”骆思恭郑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该用了饭了。”王安又揶揄道:“吃过饭,我派车把您送回去,您也在家里好好儿养伤。”
“好。”骆思恭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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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东厂地牢的尽头,平江伯陈启嗣的大管家陈宗谦正在遭受可以将骨头碾碎的酷刑。
每当狱卒紧拉绳索,都能在几近漆黑的地牢引出一阵仿佛厉鬼嘶嚎般的惨叫。
惨叫来回游荡,给本就冰冷的地牢又添了一层彻骨的寒意。
“我招!别.啊!”只两刻钟不到,向来以守口如瓶著称的陈宗谦就完全扛不住了。可是,东厂的掌刑官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而这是因为陈宗谦所遭受的苦难更多是一个背景板,一个用以震慑其他人的背景板。
逮捕勋戚需要皇帝的点头,对勋戚用刑也需要皇帝点头。但对勋戚的仆人上刑不需要皇帝点头,所以厂卫常常在得到皇帝的允许之前,当着勋戚的面,对他们最重要、最亲近的仆人上大刑,以期隔山打牛般地敲开勋戚们的嘴。
如果这些亲近的仆人招了,那他们的口供就能作为逼迫勋戚认罪道具,或者干脆成为无口供定罪的证据。如果仆人忠诚至极,就算受了大刑也不愿意出卖自己的主家,那这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也能击碎大多数养尊处优的勋贵的心理防线。
一般来说,在勋贵的心理防线被摧毁之前,仆人的忠诚就会被酷刑击碎。因为厂卫的刑讯从来都是上不封顶的,只要皇帝点头,那他们能直接把人上到死,而不受任何责罚。要是选择死忍,那等待他们的结局一定是忍到死。而在死亡之前,这些嘴硬的重要人物,将会目击自己的先人、后人,一个一个地死在自己的面前。
“把这个人带下去问,然后换一个上来继续用刑。”又一阵惨叫之后,仰坐在刑房里听刑的崔文升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威慑得差不多了,他准备亲自去问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