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女人一哆嗦,颤抖着走到牢门边上。“不用开门了。暂时不用上刑,现简单问几句。”陆文昭伸出一根手指,止住牢头掏钥匙的动作。
“是。有事儿您吩咐。”牢头谄笑着退到一边。
陆文昭对牢头摆摆手,接着问女人道:“叫什么?”
“婢妾.婢妾贱姓陈。”女人喘得几乎不能回话。锦衣卫的凶名是天下皆知的。之前她亲眼看见这个上差只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人把沈府大管家沈协的腿从腘窝那里给打断了。现在又听见“暂时不用刑”几个字,真是魂儿都快吓掉了。
“好。陈氏,我问你。沈采域去哪里了?”陆文昭皮笑肉不笑地咧嘴问道。
“婢妾不知道。”陈氏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摇头道。
“不知道。唔”陆文昭瞳孔微缩。“那你总知道沈采域是哪一天不见的吧?”
“大概.”陈氏咬着嘴唇,想了想。“大概是初七初八左右吧。”
“大概,左右。你倒是会用词啊。”陆文昭突然提高声调,收起仅有的笑意,虎目怒瞪陈氏,呵问道:“哪天?!说清楚!”
“我婢妾真的不知道。”陈氏当场就被吓哭了,但她不敢嚎出声音来,就只好静默着垂泪。
“神镇抚。让你们这儿提刑的过来。”陆文昭微微垂头,并上挑眼,以肃穆阴翳的神色死死地凝视着陈氏已然布满恐惧的眼神。“一问三不知,看来不能跟你们好好儿说话了。”
“是。”神正平立刻转身道:“都过来听上差训话。”天津卫北镇抚司的刑名早已全部聚齐。
“我们真的不知道。”一个风韵微存的半老徐娘鼓起勇气来到陈氏身边。
“你又是谁?”陆文昭止住神正平,并稍稍敛去脸上的厉色。
“沈采域的妻室,张氏。”这个半老徐娘也很怕,但毕竟年资阅历在那里摆着。还不至于像年轻的陈氏那样怕得发抖。
“沈采域畏罪潜逃竟然不带妻室?”陆文昭觉得有些奇怪。
“是生不儿子的妻室。”张氏黯然说。
“呵。好吧。”陆文昭对张氏和沈采域之间的爱恨纠葛没有丝毫兴趣。“那我问你,沈采域是哪一天不见的?”
“上差。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沈采域的去向,以及离开的时间。我们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回衙门的那天晚上。但这种事情并不奇怪的,他经常在外边儿留宿不归,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张氏比陈氏要冷静得多,至少能给个解释,而不是像张氏那样一吓唬就抖得说不出话来。
沈采域消失的时间可以用来作为分析案件事实的侧面因素。比如用来确定韩成奎有没有说谎。既然现在已经大致确定了沈采域确实的失踪时间,就没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再纠结下去了。“沈府谁最受宠?”陆文昭改问道。
“谁都不受宠。就女人来说,沈采域最喜欢没弄到手的女人。其次就是醉春楼里的小姑娘。”张氏明白陆文昭的意思,于是补充道:“其实沈协知道的事情比我们知道的多得多。但是他晕过去了。”
陆文昭微微皱眉,并道:“除了沈采域还有谁不见了?趁我还有耐心,老老实实地说,不要撒谎。”
“我没有细看,但沈博应该是不见了。”张氏回答说。
“沈博?是谁,沈采域的儿子?”陆文昭追问道。
“沈采域没有儿子。去年沈采均死了之后,族里都准备给他过继一个近支来继承宗祧了。”张氏抓住陆文昭思考的空隙,拍了拍陈氏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回去吧,这里我来应付。”
陆文昭注意到了张氏的小动作,却没有制止,而接着问:“过继近支?这个沈采均没有儿子吗?”听字辈儿和张氏的表述,陆文昭大致能够确定这个沈采均应该是沈采域血缘最近的弟弟。
“没有,他们两兄弟都生不出儿子。沈采均好点儿,前些年有个外边儿的小妾给他生了个女儿,但没多久就夭折了。”张氏摇摇头,颇为惋惜地道。
“好吧。说说这个沈博吧。他是干什么的?”陆文昭把话题扯回来。
“如果非要说的话,沈博是沈采域的内房管家。呵。”张氏本能地轻讽了一声。
“你笑什么?别跟我打机锋,也别用什么隐喻。”陆文昭警告道。
“沈博是沈采域的娈童啊。”张氏眼角的鱼尾纹里藏满了对沈采均的不屑。
“啊?”陆文昭一愣。然后下意识地睨望向仍旧昏迷着的沈协。“这个沈博该不会也是沈采域的族侄吧?”
好男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作为锦衣卫,他知道很多官员的取向。风气如此,好些个所谓的道学夫子是既畜美婢又豢俊奴的。黄华坊不少勾栏还专门提供这样的服务。甚至坊间还传言,说先帝爷在宫里养了“十俊”呢。不过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沈采域不仅断袖而且逆伦,那未免也太过了
“这道不是。沈博是沈采域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进门儿的时候才十二岁。比沈协还要早来些日子。”张氏的话让陆文昭莫名地松了一口。
“沈家有几口人?”陆文昭再问道
“七八十口子吧,具体多少我也没细数过。”张氏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你这大妇当的,还不如个娈童。”
“谁说不是呢。”张氏叹气道。
“说这么半天,绕来绕去,你不就是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陆文昭的眼神冷了下来。
“沈采域内不让我管家,外不让我待客,我能知道什么!”陆文昭眼神的冷意是显见的,张氏有些慌了。他赶忙把矛头往沈协的身上引。“您要是不信可以问别人。比如沈协。他最清楚了。”
“我会问沈协的。不用你提醒我。”陆文昭本来还想问她知不知道沈采域为什么逃跑。但突然觉得这么单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唤道:“神镇抚。让你的刑名动手,轮班审。把每个人都过一遍。要审到让他们回忆起出生之后的第一口奶是那天嘬的。我的人会配合你的班次。”
“是。下官知道了。”神正平当然明白这个所谓的“配合”其实也就是监视,但他也没法做个什么,能办的事情,在锦衣卫带着人来大牢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办完了。要再出什么岔子,他也没法子了。
“那这些女眷呢?也要用刑吗?”神正平突然问道。
“你觉得呢?”
“下官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