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安卓拉说了,他会始终和约翰·黑膝一起行动。如果事态真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是会和他同归于尽的。这样,他可以让人看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表面上的朋友,本质上的敌人。这也是您的教导。”
将谭继泽陷入了难言的沉默,马吕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谭老师,其实,您的话,安卓拉都听进去了。”
“……我单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家伙,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要离之风吗?”
马吕斯不知道什么叫“要离之风”,只是道:“谭老师,您还是快走吧。你这两个月给我们上了很多课,无论是蓝标还是深空矿业的人,都知道您。”
“他们都是体面人,反而不敢动我。”谭继泽笑道:“我的后台可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
这点马吕斯倒是很同意,像这样知名的大律师,向来是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大人物们哪怕是为了最起码的体面,也不可能对他下手,礼送出境就是极限了。
“可是,黑膝帮可不是体面人。”
“我明白。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不是体面人。”
马吕斯听到楼下正在收拾行李的脚步声,将信将疑。在他看来,谭先生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他的那位助手就更是个楚楚可怜的家庭妇女了。
谭继泽沉吟了一下,从兜里摸出来了一个小纸条,塞到了马吕斯手中:“记住这个地址,上门之后报我的名字就是。东西会交到你手里的。”
对方微微一怔,打开一看,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先生……”
“我以前也对你们讲过,勇于牺牲是殉道者,但勇于活着才是真正的革命者。他既然愿意教我一声谭老师,那我希望他每句话都能听得进去。”
马吕斯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
共同历832年12月25日,蓝星共同体的新亚特兰蒂斯星区,这座名为“孤夜”的边境大都市中,一场在后世被称为“冬日革命”的起义,在这个微妙的日子正式爆发了。
革命发生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段时间,由于切尔克王国对海亚尔大公国的战争,使得大公国背后的帝国直接出手,引得整个无冬星域群雄并起,打成了一锅粥。
菲娜·李大导演的成名作之一的《海亚尔之殇》,就是描述在这些层出不穷的战乱之下,平民们纷纷沦为难民的悲惨岁月。
蓝星共同体既然是纸面意义上的第三大军事强国,当然也是很愿意成承担一个银河大国应有的道义的,于是便敞开国门接纳难民。在很多的时间内,新亚特兰蒂斯星区之内就涌入了数十亿各族难民,其中光是这孤夜城城郊就聚集了上千万。难民们自修的棚户区一层又一层地向着地平线之外的延展开去,就这样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的阴影下苟且偷生的,卑微若蝼蚁,却也坚强如蝼蚁。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接受了难民,便得给他们一个活法嘛。
于是,在难民涌入这一年半的时间中,新亚特兰蒂斯星区政府非常骄傲地向表示,他们至少从难民中接纳了超过五亿的劳动力。
另外一方面,不少总部都驻留在新亚特兰蒂斯星区的大企业,也因为人力成本降了很多,财报也非常好看了。
如果这都不是双赢?什么才是呢?
此外,相当部分劳动力从新亚特兰蒂斯输送到了远岸、新神州乃至于新大陆,平衡了全国的劳动力需求,这便绝对是赢麻中赢麻了。
然后,时间便进入了832年的11月,大约是因为新亚特兰蒂斯的大企业家们吃了一整年的人头红利,都有点飘了。深空矿业集团和蓝标集团,宣布一次性裁员25万人。工人代表前去交涉却毫无结果,被大人们的保镖打伤,却被反扣了一个故意伤人,参与斗殴的罪名。
一直站在普通劳工这一边发声的本地政治家拉玛奎将军一直四下奔走,这才总算是把工人代表们假释出狱。
这位独立战争时期的老英雄,退役的少将也积劳成疾,在12月的严冬到来之前,在孤寂的寓所去世。
拉马奎将军是独立战争时期的老兵,今年已经九十六岁高龄了。说实话,到了这把年纪,什么时候升天其实都不意外,但他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时候过去都是不意外的。可问题就在于,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非常微妙了。
于是,在拉马奎将军的葬礼上,工人之友俱乐部率先组织劳工,在孤夜城大街开始游行。要求企业终止用非法劳工取代正式工人的行为,并且赔偿所有被无故解雇的工人两倍以上的赔偿金。同时,还要严惩伤害工人代表同时还反咬一口的资方代表,以及其背后的主使者。
游行的工人们高唱着“你可听到人民在高歌”的曲子走上了孤夜城的大街,一点点向深空矿业集团的总部前进。
这是一首工人领袖们从谭继泽那里听来的歌曲,实在是太适合此情此景了。至于谭继泽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在这时候其实不重要。
于是,在短短的两个多小时,聚集起来的游行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游行队伍在进入孤夜城中央广场的时候,和军警发生了冲突。于是,游行正式变成一场席卷整个孤夜城的浩大工人起义。
当然,无论是“革命”还是“起义”,那都是后世历史教科书上的说法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场运动都被视为一场由民粹极端分子和黑帮进行的一场有组织的,有预谋的,暴力劫掠行动,以及对难民的迫害活动。
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时候,运动还真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