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字里传输的女性观念,恕我不能苟同。”她说。
“那可以说说您的想法吗?”
景岚很想知道,自己有哪方面的不足。
“在那篇报道里,我全篇看到的是,女性以弱势的视角看待世界的不公。”宋敏华继续说,“在报道一开始,她就把自己放进了一个弱势地位。诚然,她有能力有野心。但在这一切的基础上,她是以男性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说到底,还是没有跳脱思想的桎梏。”
景岚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了思想中的偏颇。
“我明白了,谢谢您宋女士。”
“你也不必太在意我的看法。”宋敏华笑了笑,“我人老了,思想总归是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一样。”
“您的想法对我来说受益良多。”
“不说这些了,咱们开始吧。”
“好。”景岚打开录音笔,“宋女士,您的一生在我看来可谓精彩传奇,这么些年来,您有过特别遗憾的经历吗?”
宋敏华轻轻摇头,“没有。”
这下景岚疑惑了,一个人活了六十多年,怎么可能会没有遗憾后悔的时候。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宋敏华说道:“我的每一步选择都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所以并没有觉得遗憾的时候。”
“或许你会觉得,当初放弃事业选择回归家庭我会遗憾。放弃海大伸来的橄榄枝,脱离学术圈我会遗憾。”宋敏华的声音很淡然,“但这一切都是那时的我所认为的最好选择,所以现在的我有什么好替当年的我遗憾的呢。”
这段话于景岚这个年龄而言有点难以理解,她感觉,宋敏华像是把人生拆成了两半,而现在又将两半融为了一体。
“不明白也没关系,有些东西是需要经过时间沉淀才能明白。”
景岚黯然,“是我见识短浅了。”
“你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进人大会堂的时候。”宋敏华的眼神似是穿越时空,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我在课题组做出了一点成绩,就被通知参与政策制定。在此之前,我对那些满脑子都是政治算计的糟老头子嗤之以鼻。”
“所以开会的时候经常驳斥他们的观点,觉得他们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不经过大脑思考而放的屁。”
“但后来事实证明,我太注重理论了,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社会的复杂性。之后,我陷入了极度的自我怀疑,觉得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暂停了所有工作,开始去往全国各地找出他们的经济发展困境。国内的城市走遍了,我又去了一些经济体系完善的国家,了解他们的经济政策。”宋敏华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有了对比,我才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都被京市所局限。世界那么广阔,我却只看到了眼前。”
景岚久久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实实在在被宋敏华上了一课。
所以,世界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广阔吗?而自己的目光是否也跟当年的她一样被局限在了这小小的海市呢?
“今天的采访,我也没说什么,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写吧。”宋敏华说。
景岚愣愣地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无法再思考稿子的事情。
路上,吕双见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有些担心。
“景岚姐,是采访没做好吗?”
景岚扯出一个笑,“没事,就是脑子有点累,我睡一下。”
回到电视台,她没有把稿子交给吕双写,而是自己动笔。
这篇报道,景岚写得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