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朔大手一挥,便带着地里十几个村民跳上村道,浩浩荡荡地朝林北玄走去。
……“娘亲、娘亲…”阿九哭着脸推开一户农家小院的栅栏,朝院中一名正在编草鞋的妇人喊道。
妇人见阿九这番模样,仍神色淡然地编着草鞋。
“怎么,是又和村里面几个小子打架了?”
“不是,我今天很乖的,还在吃人绿湖边上救了一个人。”阿九蹲在自家娘亲面前。
妇人扫了孩子一眼:“那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阿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可、可是那人他不是咱村子的人。”
“上河村的?”妇人依旧不急不缓。
“也不是…”
妇人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目光陡然变得冷冽。
“苦河神肚子里就只有咱们下河村和上河村,难道是进来了外人?”她的声音明显增大。
阿九被吓了一跳,蔫蔫的不敢回话。
妇人见状已经半点沉不住气,杏眼一睁,语气里带着怒火说道:“所以你救了一个外人!”
“这件事其他人知道吗?”
“不知道。”阿九连连摇头。
“你一定不要把你在绿湖边救了那外人的事情说出去。”妇人目光落在阿九那光溜溜的脑袋上,‘啪’地一巴掌打下去。
“跟我走,将这件事赶紧告诉村长。”
“不用了娘亲,我回来的时候是一路喊着回来的,现在咱们村里应该都知道有外人闯进来这件事了。”阿九扬起脑袋,有些得意道。
妇人冰冷的扫了他一眼:“我叫你跟着就跟着。”
“哦…”
迎上妇人那冰冷的眼神,小孩哥立马变得规规矩矩起来。
等他们赶到村长家中时,癞头已经在跟村长说起了有外人闯入这件事。
下河村的村长是个瘦瘦巴巴的老头,身上没几两肉,衣服松松垮垮的。
他家中的陈设古旧,房间内部矗立着一座神龛,神龛前摆着桌案,上面陈放着香炉和几叠蔫了的瓜果。
袅袅香烟从香炉内插着的三柱香上升起,衬托着下方跪坐的村长有些仙道缥缈之意。
看到青年癞头半跪在门口,妇人拉着阿九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了门边。
“村长,那外来者不知有都少人,我现在就去把全村人都叫上吧。”
下河村村长名叫古阏。
没有回答癞头的话,只是从怀中拿出几块描绘着奇异纹的板刀丢在地上,随后闭上眼睛默念咒语。
片刻后,他嘴唇耸动道:“苦河神说了,对方只是一人。”
“一个人!”癞头松了口气:“一个人的话,关朔大哥他们应该能应付。”
可紧接着,他又听见古阏道:“这人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你去跟关朔说,让他把人请到村子里来吧。”
“记住,是用请!”
或许是怕癞头不长记性,古阏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癞头闻言一怔,有些不明白。
“村长,那可是外人啊,上河村的教训……”
然而癞头话还没说完,便被古阏出声严厉打断:“让你去你就去,莫非你想违抗苦河神的旨意?”
“不敢。”
癞头立马惶恐的趴在地上,连续朝神龛摆了三摆后,退出了房间。
他走出来看到妇人牵着阿九正站在一边,不由指着阿九笑道:“你小子,今天算是立功了。”
提前发现有外人闯入并且告知村子,这本身就是件值得夸奖的事。
自从上河村被外人闯入,导致伤亡了小半个村子后,整个下河村便跟着人心惶惶起来,担心自家村子也被那些外人进来烧杀洗劫,故而对外人极为警惕。
待癞头走后,妇人拉着阿九进屋跪下,向神龛朝拜。
妇人没有说明来意,朝拜后便静静跪着。
阿九此时也小脸严肃,不敢像平时那么闹腾,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良久之后,古阏睁开眼睛,缓缓转过了身。
“瑛姑,阿九的事我都知道,待会你去粮仓领两斤米粮吧。”
“谢村长。”妇人低下头说道:“不过我不想要米粮,我只想带着阿九离开这里。”
古阏眼睛一眯,沉沉叹了口气:“你非要这般做吗?你应该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出去的话只是死路一条。”
妇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她声音有些颤抖。
“可是,在这里面待着也是个死。”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太阳是假的,水也是假的,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面种出庄稼!”
“上河村不是因为有外人闯进来,而是他们粮食都吃光了,开始吃自己人。”
“咱们村粮食也快吃完了,我宁愿跑到外面被饿死,也不想我孤儿寡母成为村子里餐桌上的肉。”
说着说着,妇人脸颊上便有两行泪水流下:“那天晚上上河村村长过来和你商计的事,我都听到了。”
“唉,你就那么不相信我,认为我会跟那梁珀一样?”
古阏摇头叹息一声,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偷听到上河村村长与他谈话而生气。
“我知道是你带着大家躲到这里才让我们避开了灾祸,但人心是猜不透的,即使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可其他人呢?”
“我丈夫已经死了,我害怕……”妇人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衣角。
阿九是第一次见到娘亲这个样子,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娘亲,什么吃自己人啊,村子里人都对我很好,他们不会吃我的。”
虽然他不过七八岁,但也已经明白许多道理,知道自己娘亲话里的意思。
只是他心思单纯,不相信村里人会做出人吃人的事。
“你闭嘴!”妇人眼眶通红,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
阿九被娘亲的吼声吓到,呆在原地,双眼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今天见到了一个外人,自己娘亲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妇人再次看向古阏,朝对方深深一拜:“村长,请您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吧!”
古阏看着眼前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好,我告诉你离开这里的方法。”
“不过在你离开之前,最好还是见过那名外来人为好,他从地上下来,见识过上面是副什么景象,我并没有骗你。”
“村里的确如你所言,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苦河神这胃腑内也确实种不出东西。”
“这三年里,我卜了很久的卦,损耗了我许多寿命,回应我的始终都是死局。”
“大道五十,天衔四九,这罗州本是一盘死局,但在今天,我的卦象活了!”
妇人闻言不解的抬起头,却见古阏面露笑容。
“可知,人遁其一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