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摸着小狗的头。她肩削骨细,脖颈颀长,妆容精雅,眼尾染绯,桃花妆淡淡上来,竟不觉年龄渐老,不笑不怒时眼尾连皱纹都没有。
“小孩子家懂什么?不过是别人有意卖弄机巧,竟也信了。”她音色轻柔,不急不徐,话语间有种独特韵律,似蕴足女人媚力,又似隐含另类威压,“这天下哪还有什么高人?正一,太一两道的天师大都隐世求仙,世面上的,都是骗子。你弟弟年幼,倒也罢了,你可别轻信。”
她淡淡扫了面前人一眼,目光流转间,隐去姝丽媚色,只剩锐利威压提醒。
越王时年十八,已订下亲事,寻常人家里,已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他也足够出色,心机能力无一不缺,身材相貌也是魁梧堂堂,可站在田贵妃面前,仍然不敢大声,纵有不同意见,也只顿了顿,才又轻言出声:“可前番田襄也来过信,说要小心崔俣这个人。”
“呵。”田贵妃笑了一声,“田襄的话,你也信?只怕他又是看上了人家,没得手,想借你的手整治呢。”
越王眉宇微凝,思索片刻,未再说话。
田贵妃垂眸,吹了吹甲套上灰:“我只问你,田襄来信,可曾提过任何玄术方面?”
“这……倒是没有。”
“这崔俣,可是有家世门庭,有名师为助,才华横溢?”
“亦是没有。”
“这不结了?人心多异,小人物要不碰瓷点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哪有什么前程?”
越王恍然大悟:“母妃的意思……此为小人之术?”
田贵妃眯眼:“你是关心则乱,思虑过多了。眼下朝廷情形如何,什么事最紧要,你当清楚。至于心思玲珑的小人——能有本事爬到你眼面前,你再看不迟。”
“母妃说的是……太子?”
“他算哪门子太子!不过是个贱人生的贱东西,要不是先帝多事,他早被溺死了,哪有今日这么多幺蛾子!”
田贵妃面染怒色,竟不掩艳媚,盛气凌人的神色更加生动,只是不小心力气大了点,手下小狮子狗被她重重一揪,吓的回头轻轻咬了她一下。
只是小狗撒娇求饶的那种轻咬,并不重,连个齿痕都落不下,也疼不到哪里去。
田贵妃却一把把它摔到地上:“畜生就是畜生,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本宫把它杀了炖汤!”
……
越王的后续手段明显慢了些,关于太子的话题,已经从长安四面八方挥散,乘着北风冬雪,席卷整个大安,帝都洛阳的大人们,也已经不能装做没听到了。
也不知怎的,这年年尾的祭天活动非常不顺利。先是日子不好,测不出好时辰,再是勉强天气状况允许了,却频发意外,什么皇辇有问题,车轮卡住了,路遇百姓发丧,有野鸦相拦,到了皇陵甚至门前石柱塌了。
这可是大大的不详!
言官们不再犹豫,当场就提了太子之事。太子本无错,为亡母尽孝,才在皇慈寺数载,时年已十三,是时候回宫学习为君之道了。
时人大多迷信,哪怕越王铁杆,这个时候都有些心虚没底,言官们气势一出来,跟着出言劝诫的人非常多,呼啦啦跪了一大片,场面相当惊人,连越王本人,为了保持以往形象,都逼着为太子说了些好话。
太康帝最讨厌别人逼他,见跟着来的大儿子一脸隐忍,小儿子一脸不服,想起昨夜榻间旖旎,田贵妃仍如初识时一样温柔安顺,心里就觉得对不住这娘儿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