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说错了么!你崔俣不是庶子么!寒门小户庶子,难道应该大剌剌坐在这里,和贵家世族一席么!”李顺指着崔俣的手指都发抖了。
崔俣眼梢平直:“我家世不显,祖上无名,我确也是庶子,这一点,我从未否认。”
“既有自知之名,就该知规矩——”
“规矩是什么?规矩从何而来?”崔俣直接阻了李顺的话,紧紧逼视,目光灼灼如火,“古时活人祭礼是规矩,如今仁爱宽德是规矩;秦皇焚书坑儒无人止,如今编书作册全民支持;有草莽起事得天下者,有生于富贵规矩成束仍失天下者。某虽不才,却也明白,古往今来,规矩非一成不变,天道适之,则留存绵延,天道不适,拘泥必自取灭亡!”
“而天道无情,惟德居之,不服者,碾碎弃于历史长河,顺应者,随之造无尚功业,立百世芳名,规矩,亦被其择精去糟。圣人改造规矩,并非束缚,亦非要教出刻板模本,而是激励,圣人尚且宽和待每一位有才之士,何况世人?某观世家之子皆才高性重,取人向以德才,纯粹以出身相视者,躺在长辈功劳薄上自以为是心比天高不愿进取之人……实是少见,李少爷也是让崔某开眼了!”
崔俣这话,说给李顺,也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自从隐隐察觉到谢家想法,他就想过替谢家捅一竿子。谢家有想法,却因身处高位,动一发牵全身,不能妄动,可他却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年轻无畏,一嗓子喊出来,就算没有振聋发聩,也不会被人怎么着,顶多顶个狂妄帽子。
可人谁没年少轻狂过?干这事,他一点也不会亏。
周围围观众人都怔住了。
这番话字字清透,掷地有声,崔俣狠狠盯着李顺说出来,特别特别帅!
而且这话说了些什么?崔俣表示了对世家规矩的尊敬和认同,世家规矩是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是天道促成的,天道助德,世家惜才,遂对士人,从来看品德不看出身,认为世家只会肤浅的拿鼻孔看人,以出身定品次的,是鄙视世家的风骨!是披着世家皮给世家抹黑的异端!
少年人几个没豪情?就算顶着父辈耍威风,谁不想超过父辈成绩?在场所有少年全部是志气的,都有在风雨来临之时,做弄潮儿的觉悟,哪怕很危险!历史要进步,规矩要择精去糟完善,那么做这件事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们?
发展……对了,现在朝堂是什么样子,会如何发展,朝哪个方向,他们是该得好好看一看,注意注意了……
崔俣这段话,成功激起了少年们的思考,洒下一批种子,待到时机成熟,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老一辈那里也大多捋须静默,眸带思索,似有考量。
谢嘉却没那么多忌讳,执着一颗棋子,问杨暄:“你觉得如何?”
问的却不是棋局,而是崔俣的话。
杨暄微微垂头,入鬓剑眉晕染出俊美墨线:“事无常贵,事无常师。规矩者,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世事不同,规则确在变化,王者,天命助之。”
谢嘉阖眸片刻,手中棋子‘啪’一声落下,催促杨暄:“该你了。”
……
李顺被正面侧面拐着弯骂一顿,怒不可遏:“你是说你有才喽!”
崔俣微笑,也不正面回答,只反问:“你想试试么?”
李顺一噎,他才不想试!他气崔俣狂妄自大,可要真论才……他真不行,一说话就要露馅的!
崔俣笑容放大,如夏日繁花,灿烂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