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1 / 1)

天气预报说今天h市有雨,事实上只下在了老桥附近。

夏天刚刚过去,潮湿的空气蒸得余度相当烦躁。他穿着漏水的帆布鞋站在小卖部临时搭的雨布底下避雨,心里咒骂这个操蛋的世界。

余度是突然穿来这个世界的,他在原本的世界里是个阳光开朗的大学生,生活美满家庭小康父母恩爱成绩优秀,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毕业后找一个平平淡淡的工作,安安稳稳的混到死,谁想到因为一场意外被送到了这个鬼地方。

一睁眼就是狭窄逼仄的老式居民楼,空间可能只有二三十平,感觉比他们宿舍也就多一个两平不到的厕所。地板斑驳坑洼,没有瓷砖就算了,甚至不是水磨地板,感觉纯粹是水泥糊的。地板上摆着一张木板架的单人床,床的一条腿不知道去哪了,拿板凳支着。房间的另一边摆着一个风格特别割裂的电视柜,余度目测是去垃圾场淘的。电视柜上摆的电视居然还是显像管的,余度简直怀疑这是不是彩色电视,鼓捣了一阵发现他还是想多了,这电视根本就是坏的,连个雪花都看不到。电灯倒是好的,除了暗没有别的毛病。就一个灯泡连着电线坠在头顶上,看起来是老式白炽灯,电线拉到门边,用绝缘胶布缠了个开关上去。

余度自认不是什么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但十岁以后他确实再也没有住过这样破败的地方了,这种境况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正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在发癔症的时候,脑子里的系统终于上线了。

那个机械的电子音相当意简言赅,只告诉他他穿进了一本烂尾的逆袭流里,任务是帮助男主成长,完成任务的奖励是回到意外发生前的十分钟改变自己的命运。至于怎么帮,怎么才叫成长,一个字也没提。余度此生碰见的最不讲道理的导师也没有提出过这么不讲道理的要求,然而这个傻逼系统压根就没上线投诉功能,余度连维权都维不了,属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躺平接受命运的蹂躏。

整整三天,余度躺在木板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步门也没出。系统察觉到他的消极抵抗,在他脑子里滴滴滴响了三天整,天天要求他去找那个什么狗屁主角,说不然就剥夺他的复活资格。

之所以今天出门,倒不是想开了决定去做任务,而是他的生理和心理双双力屈投降了。生理上,他饿得两眼冒金星,觉得自己在不找点东西吃是真要饿死;心理上,他已经把床边那部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非智能手机上的所有功能都拆解了一遍,在这破手机不能边充电边玩的情况下,连上面的单机消消乐都打通关了。这种无事可做只能对着灯泡发呆的感觉让他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折磨。他终于感觉他非得出门转转,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再这样躺下去他离发疯就不远了。

谁知道一出门就赶上下雨。余度在水洼里踩了两脚就知道不妙,原主这鞋漏水。他也不确定是他倒霉就拿到了漏的那双,还是每双都漏,但老城区的巷道实在不算干净,余度一想到雨水冲刷完垃圾桶,从缝隙流下来又被吸进他的鞋里,就觉得自己原本不存在的洁癖要犯了。他只好白着一张脸找了家有雨棚的小卖部避雨。

天爷!他本来应该宿舍吹着空调安心磨他的课题,而不是被某个高空抛物的傻逼送到这个世界来演什么变形记。

干站了十分钟,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拖着一个编织袋冲进了雨棚里,把余度撞得一个踉跄,后腰重重磕在了三轮车的把手上。

余度“嘶”了一声,饿得连骂街的力气都没有了。

撞人的人反应挺快的,马上道了声歉,看见余度苍白的脸色愣了一会,犹豫的问了一声:“你还好吗?”

余度弓着身子,虚弱的说:“你说呢?”

少年似乎有点纠结,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送你去诊所看看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余度反倒不好意思说什么,挥了挥手说:“没事,主要是饿的。”

这事儿到这在余度心里就完了,谁知道过了一会儿,还没等他直起腰来,少年端了一碗泡面递到了他面前。

余度当时被香了一哆嗦。剩下不多的教养叫他抬头说了一句:“这不好吧?”

少年表情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要我吃了?”

余度当即不再客气,捧起碗嗦了一口面。

老实说,这本应该是余度有生之年吃过的最没有滋味的泡面,汤请的连点油都没看见。他暴风吸入之余扫了一眼小卖部的柜台,泡面的包装袋还丢在那里,余度没记错的话,这种只有一个粉包的鸡蛋面在他溢价严重的高中小卖部也只卖一块五一包。

但余度吃得很香。过度的饥饿和氤氲的水汽让他感到手脚冰凉,这碗一块五的鸡蛋面既补充了他对食物的需求,还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热意。

吃了半碗他才缓过点劲。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喝汤,顺便偷听小卖部的大爷跟那个少年聊天。

听了一会儿,余度在心里梳理了一下,似乎是少年前段时间辛辛苦苦给别人打工,结果工厂效益不好倒闭了,只给发了两麻袋洗衣粉抵工资。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在前面的巷子口摆摊卖洗衣粉,想回点血,谁知道卖着卖着下雨了,怕就连洗衣粉都打了水漂,才那么着急的冲进来。

没错,两麻袋洗衣粉还是散装的。

真是惨呐。

余度欷歔着。听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看小卖部的老头喊了少年一声“阿云”。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阿云?主角好像叫秦云来着?

不会这么巧吧?

两个人这时正好说完了话。少年把洗衣粉寄放在小卖部里,转身准备离开。余度鬼使神差的张嘴喊了一声:“你叫秦云?”

少年回头看他,眼神里有疑惑和警惕。

余度在心里叹了口气,手上不动声色的敲了敲碗,说:“谢谢。碗我怎么还给你?”

他没提筷子,因为筷子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一次性竹筷。

“碗和筷子都是小卖部的,你搁柜台上就行。”说完少年就冒着雨走了。

余度又震撼了一下,这破筷子的归宿居然还不是垃圾桶?他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这筷子和一次性筷子间的差异,等他再回过神少年已经走远了。

他站起身,把碗和筷子搁在了小卖部的玻璃柜台上,从口袋了摸了点零钱准备塞给老板,那大爷挥了挥手,很大声的说:“阿云给过了!他撞了你,给你赔罪呢。”

余度没执着于把钱硬塞老板手里。一来他觉得这么便宜一碗泡面貌似也不太值得计较,二来他隐隐预感到,碍于他这个任务,他估计少不得要跟秦云再见面。

于是他又把一把零钱塞回兜里,跟老板唠了会嗑,算是闲聊,也是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状况。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城中村一样破败的地方居然坐落在一个还算发达的二线城市,离市中心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个距离其实不算远。从前余度念书的那个校区离市区也要一个小时地铁。不过这片不通地铁,想要去市区只能转公交或者骑车,打车都够呛,这地方少有出租车来。余度看到小卖部墙上挂的日历,上面显示的年份比他来的那个世界早了快二十年,而这片几乎又是整座城市最落后的地方。

所以他一睁眼看见的都是充满年代感的东西。不是单纯地因为原身穷,还因为现在的科技确实没有他原来的世界发达。

余度又试图旁敲侧击了点关于主角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老头颠来倒去就是说不到点子上。两个人扯了一下午闲篇,余度只知道了主角的家里只有一个母亲,父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可能从来没有存在过。

下午四点多,骑着三轮卖老面馒头的老头路过。余度买了两块钱的,又在小卖部拿了两包榨菜,拎着回了他穿来的那间老破小。

在外面晃了一圈,他对自己穿越的现状有点认命了。既然不能真的狠下心去死,就只能咬咬牙活下去。

要活下去首先要整合一下可以利用资源。余度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一通,找到了五千三百四十九块二的现金和一张存了两万块钱的存折,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原主,也是现在的他的全部身家。

他还找到了原主的身份证和学生证,离奇的是,身份证上的照片、名字和生日跟他本人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地址还有身份证号。至于学生证,只有一张小学的结业证明,余度把整套房子搜了个遍,也没能找出一点跟中学有关的东西。

这说明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是一个只有小学学历、身无分文、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十一岁无业游民。

余度在心里喊系统,系统倒是上线了,只是他问什么都只答“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余度没辙,心想这点钱,养活他自己都困难,不要主角接济就算不错了。

唯一值得宽慰的事情就是余度还找到了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写的确实是他本人的名字,这说明至少他可以不用交房租。

余度在心里回味了一遍系统的话,发现对方好像没有说如果完不成任务会有什么惩罚。

既然这样,那就先想办法活下去吧。余度心想。

书上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那也得先达啊!他这个经济状况,这个身体状况,是能包养主角还是能帮主角打流氓?

都不能还提什么帮主角走上成功之路?

话虽如此说,也许是因为那一碗泡面的缘故,余度还是悄悄展开了对秦云的观察。

他借还泡面钱的理由跟秦云搭话,后来又跟他偶遇了几次。

秦云似乎没发现自己在跟着他。他还是每天早上和中午在巷子口摆摊卖洗衣粉,几乎没什么人买。余度撞见几次,忍不住提醒他,傍晚别人都下班的时候巷子口人流量大,大家都赶着回家,可能会有兴趣买点洗衣粉。他天天早上来卖,早上大家都赶着出去挣钱,谁会买洗衣粉呢?

小孩坐在砖块上,头仰着对着余度,眼睛却撇开了,看着好像在关注巷子口的来人,实际上是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哦,谢谢你,你不去上班吗?”

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

余度t到了。但他没走,在旁边拖了块碎砖也坐了下来。

时间到了下午一点,秦云好像饿了,在荷包里翻了翻,拿出来一个压扁了的馒头,什么也没就,吃的狼吞虎咽的。

余度再次试图搭话:“你就吃这个?不买包榨菜?”

秦云这次干脆没理他。

余度也不管自己招不招人待见,继续说:“看你年纪,在上中学?没寄宿吗?怎么还有空在这摆摊?”

这次并不是没反应了,秦云瞪了他一眼,拖着麻袋走了。

还没到他之前收摊的时间,余度目测是嫌自己烦所以决定换个地盘摆。他没追,坐在原地晒了会太阳,晒完随便找了个小面馆吃饭。

吃着吃着,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余度的动作顿了一下,默默地放轻了嗦面动作。

隔壁那桌居然在讨论秦云。

余度忍不住侧头瞄了一眼。那边坐了三个彪形大汉,胳膊上纹着纹身,脖子上带着链子,穿得跟电视上的地痞流氓一模一样。

他又快速的把脸转了回去,找老板要了一个玻璃瓶的汽水,叼着吸管凝神仔细听那帮人讲话。

然后就发现他们果然是地痞流氓。准确形容一下,是收高利贷的。谈到秦云,是因为秦云是他们的潜在客户。

之所以是潜在客户,是因为秦云没借,那为什么他们这帮人笃定秦云一定会借呢?这就要从他家闻者伤心见着落泪的家庭情况说起了。

秦云的妈妈当年是这里远近闻名的美人,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市区的技校。那还是技校很值钱的年代,本来按照正常情况,只要秦妈妈能顺利毕业,留在市区找个待遇不错的工作不成问题。

谁知这个学才上了两年不到,秦妈妈就大着肚子跑回来了。

秦爷爷秦奶奶接受不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儿,也不认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外孙,一气之下带着儿子连夜回了老家,跟这个大女儿断绝了关系,走的时候一分钱也没给秦妈妈留。

秦妈妈没有拿到文凭,又要带孩子,一个人靠着打零工累死累活的把秦云拉扯到三岁,经媒人介绍嫁给了秦云的继父。好不容易生活有了一点点起色,丈夫却突然去世了。

丈夫死后,秦妈妈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丈夫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家庭。

那家的女人带着亲属来闹,把出租房的东西全打砸干净,才痛快的带着男人的骨灰走了。

秦妈妈没有亲属,又要保护孩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打砸。事后,又被欺软怕硬的房东扣着索要赔偿。秦妈妈掏空了所有的积蓄,才把房东的电器赔干净,收拾了仅剩的衣物,带着小秦云搬进了廉价的集体宿舍,从此再也没结婚。

直到今年年初,这个苦命的女人被查出得了癌症。

在这种家庭里,得了癌症跟判了死刑没有区别。但秦云是个孝顺的孩子,这大家都看在眼里,更何况妈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种相依为命的关系,叫人怎么能轻易放得下?

这半年里,秦云借遍了所以能借到的钱,拼命的打工,却还是杯水车薪。

听到这里,余度想起了秦云扛着的那一麻袋洗衣粉,明白了为什么这伙人这么认定秦云这个潜在客户了。

道理很简单,不说为了治病,就是为了减轻妈妈的痛苦,秦云也需要钱。但秦妈妈得的是不治之症,总有死掉的那一天,甚至这一天可能会来的很快。等秦妈妈死了,秦云就可以拼命还钱了。

高利贷不会把钱借给完全没有偿还能力的人,借给这种人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因为就是把他们弄死钱也还不上。秦云不一样,他身体不错,机灵,还能拼。借钱是为了救急,等急救完了,把如今救妈妈的劲头拿到还钱上,去打工还是好的,到时候被高利贷逼着去偷去骗去抢,轻轻松松就能让放贷的挣得盆满钵满。

余度没想到主角过得这么惨,在心里狠狠叹息了一声。

但话又说回来,谁不苦呢?他自己被跨时空拐卖到这个破地方难道就不苦吗?

余度在心里对自己说,那是癌症啊,你能管得了吗?你拿什么管?拿存折里那两万块?

旁边桌的人聊尽兴了,噼里啪啦的结了账走了出去。余度扒了两口面,又想起来中午秦云啃的那半块馒头。

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硬生生失眠到将近四点,忍不住爬起来出门逛逛。

这个点的贫民区其实不算寂静。赶着去市里出摊卖早点的现在就得出发了,工厂里下夜班的也快回来。

余度顺路买了俩肉包子,边啃边顺着河溜达。快溜达到工厂那边的时候,居然又看见了秦云。

入秋了,天气转凉,夜里更是冷的厉害。秦云还穿着白天那套单薄的衣服,一个人沿着河往这边走。

余度注意到他的背有些弓,那一瞬间他福至心灵的反应过来——是饿的。

秦云也看见他了,但没搭理他,垂着脑袋跟他擦肩而过。

“哎等等!秦云!”余度喊。

秦云顿了一下,回头看他。

余度其实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但他既然回头了便不好什么都不说,犹豫之下挤出来一句:“你怎么在这?你不上学吗?”

说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不妙。果然秦云很大声的“哧”了一声,说:“你谁啊?怎么老盯着我上不上学?我上不上学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余度注意到他话里没有带脏字。这被他视为一个可以交流的信号,于是他好脾气的跟了上去,把手里剩下的一个肉包子塞进了秦云手里。

“吃吧,就当还你情了。”

秦云表情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但最终没有抵御住肉包子的诱惑,两口就把包子塞进了嘴里。吃完包子,他对余度的态度好多了,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他突然说:“我本来应该上高中的,但现在退学了。”

余度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主角突然敞开了心扉,而是他从秦云的遣词造句里读到了一种隐秘的、求救的讯号。

他想到自己下午做的打算。觉得自己不应该接茬,可是心却为这个孩子软了一下。

“是因为……”

“因为我的妈妈生病了,我要照顾她。”秦云说。

可余度心里清楚,其实还是钱的问题。如果有钱,秦云妈妈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和医疗,也用不着秦云一个孩子在外面打工。

管好你自己。余度在心里告诫自己。

他也确实闭了嘴,一路都没再说话。一种诡异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直到走到了居民区,人渐渐多了起来,秦云越走越快,余度渐渐落在了后面。

他听见了街坊邻居的讨论,有人说:

“这不是那个阿云吗?听说他成绩蛮好的,都考到市区去了?怎么没去读书?”

“还不因为他妈那个病……”

余度忍不住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居然在人群里看见了昨天下午那几个大汉。

对于秦云这种家庭的孩子来说,念书,几乎就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了。

他毫不怀疑自己看见了秦云未来的命运。一个家徒四壁负债累累的孩子,辍了学去借高利贷,这样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

在余度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他几乎从未见过,真的纯粹是因为穷而辍学的孩子。

他似乎本应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余度叹了口气,快步追进了巷子里。

放高利贷那几个人果然把秦云堵住了。倒没做什么,只是嬉皮笑脸的引诱和拉扯。

秦云站在几个人中间,身姿瘦削而挺拔,那张营养不良都难掩俊气的脸上露出了一瞬的动摇。

余度知道,那是他对抗命运的痕迹。

“阿云!”余度挥着手喊。

秦云似乎愣住了,侧头看他的眼神有点呆。那几个大汉毕竟不是来催债的,看见有人找秦云也不再纠缠,充满暗示性的拍了拍秦云的肩膀就走了。

余度逆着几个人走出去的方向走到了秦云面前,说:“我觉得你不念书实在是有点可惜,呃我不是说你不应该管你妈妈的意思,我是说,既然你成绩很好的话,你的这两个目标有没有可能兼容一下?呃,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我的意思是……”

他语无伦次的绕了半天,最后顶着秦云质疑的目光说:“其实我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但我来都来了……我是说,或许你想继续读书吗?也许在你妈妈这边,我能提供一些帮助?”

余度和秦云认识的第一个周末,秦云把他带回家吃了顿饭。饭是秦妈妈亲手做的,她病得不轻,但精神状态还不错。自从查出来这个病,秦云已经很少再让她张罗家务了。这次难得碰见儿子带朋友来,她可以亲手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给孩子们吃,她感到很高兴。

余度从前在家里也不太做家务,这会就看着秦妈妈和秦云在走廊的公共厨房里忙活,自己顺手把小桌板支了起来。

他当时给秦云提的建议,这几天秦云一直在考虑。余度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也没着急要一个回应,只是提出要不先带秦妈妈去医院里系统的检查一下,看看秦妈妈的病到什么程度了。在以前的世界他身边也有同学的家长患癌,早期并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就是最后不幸去世,也有坚持了七八年之久的。

就凭现在的秦云,一个高中肄业的未成年,就算是再拼命,也不能够给秦妈妈提供良好的医疗条件。不如先去上学,狠狠卷一把成绩。在余度的记忆中,这个年份的教育体系还没有他当年那么严肃。如果秦云的成绩很好,是有可能通过各种竞赛拿到奖金甚至跳级或者保送大学的。

有学历就有了本钱,到时候去卖笔记也好,拼命参加比赛也好,给人做一对一家教也好,怎么也会比现在出卖体力劳动要轻松且更有机会一些。

甚至进入了良好的教育环境里,说不定还能碰见赏识他能力的人愿意提供帮助,或者有同学或学生的家长在相关行业工作,能给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

不管怎么说,既然秦云已经考上了好的学校,就这样放弃,肯定是所有选择中最坏的那一项。

在这期间,母子两个人的生活,余度可以尽量去负担。

自己再怎么着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在挣钱这一项上总不会不如秦云一个孩子。

再不济他还能买房子呢。

余度在心里乐观的想。

但等他第一次带秦妈妈去了市里的医院之后,余度的心情陡然沉重了下来。

秦云妈妈居然没有医保。而他手上那两万块钱,在没有医保的情况下,只勉强够两次化疗。

化疗三周一次,两次只能撑一个半月。如果要支撑住这个家,余度得找一份月薪起码一万五的工作。这还不算检查费和手术费。

这对于现在的余度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个结果他没让秦妈妈知道,单独告诉了秦云。秦云一听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上学了。余度的心态倒是平衡,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这会一个普通的工厂工人,一个月累死累活挣两千块钱就不算少了。他和秦云两个人,就算是一个人掰成三个人使,也搞不出来这么多钱。

于是他告诉秦云,你现在跑出去挣钱,你妈妈也会死,你现在回去读书,你妈妈也可能会死。你希望你妈妈去世的时候,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苦情故事,还是一个健康、优秀,会永远铭记她的爱和善良的儿子?

秦云红着一双眼睛瞪着他。

余度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上:“我发誓,我会尽我的全力让秦阿姨活下去。”

那天以后,秦云很久没跟他讲话,但他知道秦云听进去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因为秦云不再排斥余度进入他们的生活,自己去找了原来学校的老师。余度教他话术,让他跟校领导说,接纳他回学校可以给学校带来很好的广告效益,学校可以借此标榜自己的慈善事业。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话说服了校方,当然也有可能是校方本来就怀揣着难以磨灭的教育理想,秦云不仅回了学校,还带回了学校以校长个人名义出的两万块的捐助。

余度这会正继承着秦云未竟的事业,白天厂里打工晚上保安看门闲暇时间蹲在巷口卖洗衣粉。他上完夜班头昏脑涨的拖着麻袋蹲在巷子口,这会儿倒是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秦云要在早上和中午卖洗衣粉了——别的时候没空。

一个月前的余度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对他来说是超负荷的消耗,这会儿坐在碎砖上向后靠着墙,没一会眼睛就睁不开了。半梦半醒的不知道坐了多久,可能是二十分钟,可能是一个小时,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摸他的脸。

余度猛然惊醒,第一反应居然是“不会有人偷我的洗衣粉吧”。

他定了定神,脑袋一仰看见来回摸他的脸的是个穿西装夹公文包的胖子,看见他抬头,咧嘴笑出了一口黄牙。这个淫贱的笑容把余度恶心的一哆嗦,差点直接给对方一巴掌。

那胖子看见他要翻脸,相当有预见性的往后退了一步,还很正式的清了清嗓子,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折了角的名片递到了余度面前。

余度一看,这死胖子还是某家娱乐会所的老总。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胖子的衣着,确信这个娱乐会所的体量应该不能比对街那家麻将馆大多少。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胖子替余度痛陈利害,总结下来中心思想就一条,请余度去他们会所里坐台。

当然,话说的很好听,说余度长得好看的没边儿了,腰细腿长脸嫩,去他们会所做男模分分钟能挣几百万上下,拒绝这条道路不仅是余度本人的损失,而且整个鸭届都将为此感到遗憾非常。

余度本人对下海没什么想法,但那个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饼还是叫他可耻的心动了。他冷着脸赶走了胖子,胖子塞的名片却没丢。

这样的生活节奏又持续了一个星期,每天除了上班、带秦妈妈去医院看病以外,就是买饭回集体宿舍跟秦云秦妈妈一起吃,偶尔还看看秦云的作业。

秦云的生活没有因为上学而变得更轻松。他强迫自己要在每一次测验中拿到第一名,这样才能配得上他付出的代价。在学习之外,他处于感恩,几乎承包了余度家的所有家务。

他自己在外面摆摊是靠吃馒头维持生命的,但余度在外面替他摆摊,吃得就是秦云下课赶回家做的饭。肉是肯定没有的,但几乎每顿都有鸡蛋。

有好几次余度看见秦云一边给他洗衣服一边背英语单词,困得不行就掬洗衣服的水洗脸。余度看着挺心疼,却说不出来“别洗了放那我洗”的话,因为这种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生活已经让他不堪重负,额外动弹一下感觉就要死掉了。他感觉就算秦云不给他洗他自己也不会洗的,可能会把脏衣服翻个面劝自己忍忍继续穿。

日子一天天过去,h市迎来了第一波大降温。随着汹涌的寒潮,余度生病了。生病对他满满当当的工作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工厂请假很难,余度得的只是普通的感冒,他不想因为这个影响自己的工资,只好忍着头疼在岗位上坚守。

但人一生病就容易变得脆弱,更何况是余度这种短期内人生经历了翻天覆地变化的人。白天他还以为自己能扛住,路过诊所了问了一下速效的价格,犹豫了一会没有买。等到半夜,他坐在工厂四面漏风的保安室里,披着秦云不知道从哪给他翻出来的棉大衣,一面冻得打颤一面痛哭。

哭过了还只能拿早上在早餐摊位上顺的纸擦鼻子。

早上六点,余度趁着小诊所开门,给自己买了一颗速效感冒胶囊。小诊所的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拿着剪刀把感冒药从铝板上剪下来放进了余度手里,余度顶着通红的眼睛在诊所里接了一杯免费的热水,把药咽了下去。

然后拖着一个月也没卖出去半袋的洗衣粉回到巷口摆摊。

二十分钟后,他看见一辆豪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辆车的牌子余度见过,这个款式在二十年后也算贵的。具体价格余度不记得了,但肯定得有七位数。余度乍一看那车,感觉有点恍惚,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砖房旧路,又把头扭了回来,默默把洗衣粉袋子往里拉了点。

老桥这边的路原本不窄,但电动车、自行车、杂物和违建堆得到处都是。这司机也是胆子大,愣是开进来了,余度看着都替他胆战心惊,心想这要是刮一下,把整个巷子里的电瓶车全卖了都赔不起。

他默默又往路边缩了点。

车开到距离余度只有二十米的地方终于开不下去了,车上的司机狠狠锤了一下喇叭。余度左右看了看,确定目之所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自己确实也没挡他的路,于是站了起来,想问问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蹲在那看不清楚,站起来才发现开车的居然是个帅哥。一手夹着烟蒂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余度眼神不错,一眼就看见帅哥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看起来非常性感。

帅哥脸色漆黑,眉毛紧皱,看起来相当不耐烦。这会儿看见他,要说的话似乎顿了一下,过了会反应过来,伸手点了点车门外面那辆三蹦子。

余度了然,走上前把三蹦子往前推了点,尽力给帅哥腾了个开门的位置。帅哥从夹缝里挤出来,看了余度几眼,抿着嘴没说话,走进了余度出来的那条巷子。

余度一直看着帅哥的背影走进了小卖部,才遗憾的收回了视线。他以为这种大款摆完阔能甩点小费侮辱他来着。

他又坐了回去,继续卖他的洗衣粉。背后隐隐传来帅哥跟小卖部老板争执的声音。余度背着身,边听边百无聊赖的想这大款脾气挺火爆啊,小卖部那老头这么好的脾气都能跟他吵起来。

没一会儿,一张鲜红的钞票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余度看着那张随风飘过来的钞票,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用脚踩住了。心里的魔鬼狠狠地诱惑了他一下。他悄悄侧头观察了一圈,看见帅哥还在那跟老头纠缠,下手飞快的把钱捡起来塞进了自己兜里。手抽出来的太快,还把之前那死胖子塞给他的会所名片带了出来。

“你干什么呢?”

抽出的手臂被人钳住了,余度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想不到第一次做贼就被人逮了,等会是要死不承认只说自己是地上捡的呢,还是痛哭流涕的道歉说大哥我错了呢。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做贼心虚的事情,余度很是考虑了一会儿。逮他的人没什么顾虑,抽空还看了一眼掉出来的名片。

“xx会所?你蹲这接客呢?”

余度无语,抬头冲大款翻了个白眼:

“就一百块,用得着这么侮辱我吗?”

“就一百块?”帅哥的重音放在“就”字上,意思大概是就一百块你费这么大老劲往兜里塞。

余度面子过不去,使了使劲把手抽出来掏兜:“还你还你。”

帅哥很不屑的“啧”了一声,站直了说:“别还了,留着给你洗洗屁股吧。”

嘿!

余度火噌一下上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抱臂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帅哥,忽然笑了一下。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

“我说您怎么这么关照我这屁股呢?”余度上半身往前倾了倾:“您喜欢我这款啊?”

帅哥本来就难看的脸色这会儿更难看了。

“放屁,你……”

“十万。”余度说。

能把七位数的车开到这里来,说明眼前这位似乎并不怎么把钱当钱。

“什么意思?”帅哥一愣:“我骂你一句你要讹我十万?”

余度被这话搞得笑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才找回感觉,清了一下嗓子说:“十万块,让你操操屁股。”

帅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屁眼镶钻?”

余度这回绷住了没笑,向前迈了一步正好踩在那张名片上,脸缓缓凑近了帅哥的脸。

对方也没躲,定定的看着他靠近。

两个人的唇只剩下一公分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扰乱了对方的呼吸,又喷洒在各自的脸上。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两三秒,余度重新拉开了距离。

冷风重新在二人之间流动,方才被温热浸润的皮肤感觉到了一阵更加强烈的寒意。

帅哥盯着余度的脸看了一会,说:“银行卡号多少?”

余度这会儿是真笑了。

帅哥看他笑了好半天,有点毛了:“你刚不会耍我呢吧?”

余度边笑边摇头,过了一会端正了一下神色说:“我收现金的。明天晚上你带钱过来,我拿了钱就跟你走。”

这也太蹬鼻子上脸了。帅哥脸上写满了“howdareyou”:“我先把钱给你?你跑了我上哪逮你去?”

“我要是拿了你的钱跑了,你可以告我抢劫或者勒索。”余度试图晓之以理:“但你要是睡了不给钱,我又不能去派出所告你强奸。”

帅哥有点气笑了,心想这傻逼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想到还挺懂法。他伸手扯了一把余度长度堪堪盖住臀部的卫衣,劣质的布料渐渐紧绷,勒出来一个明显的腰臀曲线。几秒钟过去,他松了手。

“行,明天下午六点,在这等我。”

赵甘亭甩上车门的时候仍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真的会带着十万块跑到这片贫民区来只为了嫖一个鸭子。

看见余度蹲在巷口的时候他还松了口气,至少说明他没有沦落到更差的境地——被一个鸭子耍着玩儿。

同时,余度也看见了他。这大款今天开了一台稍显低调的豪车,套了一件跟贫民区格格不入的皮衣。他再次感叹了一下金钱的魅力,然后主动上前接过了装钱的袋子。

他伸手去拿,赵甘亭却没有马上松手,两个人的手挨在一起,僵持了几秒,赵甘亭才把手放开。

余度拿过袋子,咧开嘴很真诚的笑了一下。

“稍等,我回去放钱。”

“回去放钱?”赵甘亭第一次见到这么得寸进尺的人:“我跑来这里给你送钱,还要站在这里看你跑路?我很像二百五?”

其实挺像的。余度憋在心里没说出来,安慰到:“放心,我不会跑的,我要是跑了你就去派出所告我。”

赵甘亭无语。但他来都来了,为了余度妥协了这么多步,已经有点麻木了,一时感觉好像也不差这一会儿两会儿。于是他又好脾气的忍了。

这一忍就是四十分钟。

按理说十万块钱对他来说也不算大钱,扔了就扔了,为了这种事情闹到派出所去,对他这种人来说显得很掉价。

话虽如此,赵甘亭在心里发誓,如果这小子敢这么耍他,他绝对报警抓他。

幸好这桩不体面的性交易最终还是没有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在赵甘亭要转头去派出所的前一秒,余度终于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居然还换了身衣服。

赵甘亭被这一通折腾搞得都有点没脾气了。本来想说“干什么去了这么久”,看见余度这一身浅色毛衣配运动裤的打扮,出口又变成了:“你不会还是学生吧?”

余度顶着大款质疑的神情,心想“可不是吗,还是名牌大学大学生呢,赚死你得了”,面上还是乖巧的摇了摇头。

赵甘亭点头,他虽然这么问,却没有求证的兴趣,反正余度也不能去告他强奸。

他现在对狠狠“报复”余度一顿兴趣颇浓。

赵甘亭好心的帮忙拉开车门,看着余度坐上副驾,又贴心的帮他扣上安全带。

余度从他动作里品味出了一种“你小子跑不掉了”的意蕴,狠狠的深呼吸了几下。

车开到了市区一家很有名的高级酒店。开了房门,赵甘亭先把余度让了进去。

穿来以前余度的家里也只是小康水平,一晚上四位数的酒店他都没怎么住过,此刻倒是很符合人设的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咔哒”一声门锁扣住的声音唤醒了他。他后知后觉有几分紧张,回头刚想说话,就被一股力道按在了玄关的墙壁上。

赵甘亭优越的鼻子凑到他的后颈处吸了一口,温热的呼吸喷在余度敏感的皮肤上,叫他打了个激灵。

劣质香皂浓烈的香精味此刻还残留了一点在他的皮肤上,这种稀释过的香味在此刻竟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赵甘亭笑了一声:“回去洗澡去了?”

余度半张脸贴着墙壁动弹不得,没办法再点头回应。他说:“是啊,这不为了尊重您的用户体验嘛。”

“洗得明白吗你?”

热度转移到了余度的耳垂。每一次动作的发生,余度都以为他会遭遇一个滚烫的吻,但事实上一次也没有。

赵甘亭问完这句话,没期待他的答复,自己把他放开了。余度扭扭肩膀转过身来,找场子似的说了一句:“放心,洗得深入浅出。”

“那就别磨叽了,直接来吧。”赵甘亭还保持着那种似是而非的笑容,抬手指了一下那边的大床。

那种表情看的余度毛毛的。他定了定神,心想不就是卖个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抬脚走到了床边,一件一件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赵甘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靠着沙发边抿边看。那目光十分有存在感。余度脱完了衣服,甚至把衣服连带内裤叠起来放在了床头柜上,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事实上从余度脱下毛衣开始,赵甘亭就硬了。从背后看他的腰部线条相当美妙,裤沿上方居然还有一对腰窝。

等裤子脱下来,他心里竟隐隐有种“这十万块花的真值”的感觉。

余度的皮肤很好,透着一种莹润的白,乳晕颜色也浅。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肌肉,看起来不像是长期为生活奔波的,好像也没有刻意锻炼过。他并不瘦削,腰却很细,肉都很乖巧的去了该去的地方,屁股不是特别翘但看起来相当圆,目测后入的时候会带来一种极端美妙的视觉体验。

赵甘亭看一眼就能想象到手指捏住皮肉的软弹触感。但他不愿意这么轻易的让余度明白他的痴迷。于是他很有耐心的欣赏了一会儿对方的手足无措。

他看见余度先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跪坐姿势,大腿上的肉因为姿势原因挤压出了一个看起来就极富弹性的形状,这个动作显得有点像高档日式餐厅的侍应生。他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马上又准备换个姿势。

这时候赵甘亭终于动了,他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走上前制止了余度的动作,仔细看了一下刚才勾起了他好奇心的地方。

羞耻感让余度的皮肤都泛着红。他忍了又忍才忍住伸手捂裆的动作,但没想到赵甘亭会直接上手。热度偏高的手指搔过性器根部的青皮,余度直接又打了个激灵。

“刚剃的?”赵甘亭问。

余度垂着脑袋看着赵甘亭的手和手背上性感的青筋,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看他的脸。

“昨天剃的。”

赵甘亭的语调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戏谑:“第一次啊?”

余度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头。

赵甘亭没有发表看法。

“转过去,把屁股撅起来,趴好。”

余度听话的转了过去,慢吞吞的把屁股撅了起来。

圆润的屁股和收窄的腰果然摆成了赵甘亭预想中的形状,他想也没想就往那臀肉上抽了一巴掌。

“唔!”余度惊的一缩,因为脸埋在床面上所以只发出了一声闷哼,但很快他就察觉到自己的义务,又重新把屁股撅了起来,几乎是送到了赵甘亭手上。

红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浮现。赵甘亭比划了一下,感觉他的手掌几乎可以包住余度半个屁股。他也确实这么干了,拇指按住股缝的边缘一捏,一张浅色的穴就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眼前。他随即伸出另一只手在穴眼上按揉了几个来回,慢慢挤了一根手指进去。

即使是在家的时候已经清洗过,这种侵入还是让余度感觉到了不适,虽然勉强能忍。他努力的放松肌肉,呈现出来的效果却使赵甘亭的手指被狠狠的吮吸了一下。

赵甘亭笑了一声,抽查两下马上插了第二根手指进去。余度这会儿没工夫尴尬了,屁股又是一缩:

“等会儿!”

“又怎么了?”手指抽出,赵甘亭马上又切换回不耐烦模式。

“你好歹搞点儿润滑什么的吧……”几次三番的出幺蛾子让余度有点心虚,但他觉得自己这回提出的属于正当诉求。

赵甘亭认可了他的诉求,从床头柜里摸出来一瓶酒店提供的润滑剂,拿尖嘴对准了他的穴口慢慢推进了一点儿,随后用劲挤压瓶身。

余度感觉到冰凉的东西在进入他,一时甚至不觉得那是某种液体,过了一会,那种独属于液体的黏腻感觉才彰显了它的存在感。余度忍耐着,忍不住张嘴叼住了自己的食指指节。

尖嘴拔出去的时候,带出来一些溢出的液体,拉成透明的细丝滴在床单上。余度感觉像失禁,他努力想要夹紧,但润滑挤得实在太多了,他越是努力溢出的就越多。

“放松。”

赵甘亭伸出两根手指强硬的破开了穴肉。粘稠的液体争先恐后的往外涌。他的手指一边抠挖一边细细的在肉壁上摸索什么,过了一会儿,等余度有些适应了手指的粗细,那处细微的凸起也落到了赵甘亭的指尖。

赵甘亭没急着按下去,先装作没发现一般来回搔弄着那处。他明显的感觉到穴肉夹紧了,支撑身体的大腿也哆嗦了一下。

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鼓励。他继续“不经意”的摩擦着那处,等余度的反应平息,似乎渐渐能适应的时候,突然按向那一点开始了猛烈的抽插。

“咕叽咕叽”的水声响起,余度的腰弹动了一下又要往前缩,这回赵甘亭没让他得逞,另一只手捞住了他的胯把他固定在了怀里。

余度刚才还只是半硬的性器这会儿已经全硬了,无法逃脱的陌生快感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撑起上半身,可一把指节从嘴里拿出来他就压抑不了喘息。他的大脑卡顿,好像不再能发出清晰的指令,只能不断的重复上一个环节的内容。

接受他,不管他做什么,接受他。

余度想着,另一只手攥紧了床单,在冲击中随波逐流。

这个姿势看不见余度的表情,赵甘亭在他颤抖的频率超过自己抽插的频率时停了手。他把手指从翕张的穴肉里抽出来,又把上面沾的拉丝的液体蹭在余度歪倒的屁股上。随后,他拉开了裤子拉链。

未至高潮的空虚让余度下意识的扭着腰去蹭床单,一时竟没有注意巨大而狰狞的阳具已经对准了他的穴口。

赵甘亭把着他的腰窝把他的屁股扶正,烫人的肉棒在穴口来回磨蹭,把透明的水光蹭蹭的到处都是。

股沟传来的热度让余度猛然回神,他虽然没亲眼看见,却隐隐觉得这个粗细不是他能容纳的了的。他想回头看看,刚动了一下屁股又被甩了一巴掌。

“乱动什么?”

赵甘亭看着肉臀上两个对称的红印感到十分满意,停了摩挲的动作,龟头抵着肉穴往前狠狠一顶。

“啊你……”

余度猛烈的挣动了一下。赵甘亭正是箭在弦上的时刻,没注意竟真让他往前爬了两步。他拧着眉毛伸手就要去拖余度的脚踝。余度回头看见了他的动作,也看见了他oversize的性器官。

“等一下,等一下!”余度飞快的把脚缩起来,觉得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自己有必要说两句。

赵甘亭还保持着来抓他的预备姿势,双手和一只膝盖撑在床上,抬着头死死盯着他,气势相当骇人。动作和外露的性器官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头锁定了配偶的猛兽:“你不会要反悔吧?”

余度怀疑自己要是说“会”的话故事的走向八成要往强奸发展,他强迫自己短暂的头脑风暴了一下拿出了一个看起来最可行的方案:“我们换个姿势。”

赵甘亭看了一会他被床垫蹭得绯红的肩颈皮肤和膝盖,僵持一会儿还是配合的上床靠着大床的靠垫。余度趁他愿意配合,非常迅速的扒了他的裤子,自己跨过了他的腰,跪在了他的小腹上方。

他来回撸动着自己小了一号的几把,后穴里没排出的液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滴在赵甘亭的龟头上,像淫水,也像前列腺液。

这种景象让那根肉棒相当诚实的弹动了一下。

赵甘亭的耐心告罄,他在心里默默给余度倒数,准备数到十个数就不管不顾的插进去,狠狠把这个小骚货操到求饶。事实上他在数到“五”的时候就已经把手放在余度的腰上了,这正好给了余度一个扶手。

余度握着赵甘亭的手,另一只手握上了他各方面都很惊人性器,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即顶着他不耐而隐忍的目光慢慢往下坐。

赵甘亭的性器长得很标准,没有包皮,龟头就是器官上最大的部分。余度尽量放慢速度,却还是进得艰难。他只好上下抬放屁股,尽量去适应抽插的频率,再趁着肌肉放松一点一点往下探索。

但是他显然忽视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赵甘亭的鸡巴不是不会动弹的按摩棒,还有就是,暴脾气大款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某个余度往下坐的瞬间,赵甘亭攥着他的手腕狠狠顶腰。

“啊!“

后穴一下子吃进了三分之一,余度不堪重负似的发出一声痛呼,脑袋垂下来抵着赵甘亭的肩膀。这个姿势像在拥抱。赵甘亭感觉到穴肉一阵痉挛,紧得要把他夹断,他松开攥着手腕的手,往前伸掰开了余度的臀瓣,马上顶了第二下。

这一下擦过了穴肉的敏感点,胀痛之外,余度品到了一阵酥麻,他感觉自己的腿软了,不需要赵甘亭顶弄就在往下坐。这种感觉让他害怕,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去抱赵甘亭的肩。

赵甘亭没让他得逞,手又收回来把余度的手扭再了身后。余度腰细手腕也细,这个动作他一只手就能完成,另一只顺着腰线抚摸上了乳肉。

他的手划过哪里余度就痒到哪里,手不能动用,腿使不上力,后穴里没吃到底的肉棒成了他身体唯一的支撑。

“不行,真的不行……”

屁股一点一点往下落,性器一点点凿进穴里,胸前泛着磨人的痒。

余度没忍住弓了腰,赵甘亭却没放过他,把着他的胸膛,拇指来回拨弄那粒嫩红的乳珠。他越撩拨余度的身子越弓,几乎是自己把另一边奶子送到了他嘴边。赵甘亭没有客气,张嘴用口腔包裹住乳晕吮吸,舌头模仿着大拇指的姿势来回挑拨乳珠。

后穴失了守,乳头也被人擒进了嘴里。余度终于压抑不了喘息了,他只能尽量强迫自己不吐出不体面的音节,但一下又一下深沉又急促的呼吸显然更能加重对方的欲望。

赵甘亭给余度最后的仁慈是让他自己把肉棒吃到了底,虽然是半强制性的。

操到底的时候余度出了一身的汗。他已经来不及后悔自己居然主动选了个这么深姿势。赵甘亭腿撑着床开始一下一下的挺腰,每一下都深得可怕。敏感点被一次又一次的辗过,水声回荡在房间里。

这个姿势让赵甘亭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余度的表情。眉毛拧着,眼睛微眯,雪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唇瓣。细密汗珠均匀的挂在脖颈上,给皮肤添了一层水光,左边的奶子被吸得又红又肿,还有一圈牙印。这跟赵甘亭预想的放荡勾引不一样,却比那个还要色情。

“怎么不叫?宝宝,叫出来。”

他哄到,说完就张嘴啃了一口余度的锁骨,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显眼的红印。另一只手摸上余度的脸,把他被咬的发白的下唇拨了出来,食指和中指撬开齿关插进去搅弄。

赵甘亭的手指也长,捅得余度一边呻吟一边仰头。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嘴角划落到脖子上,又被赵甘亭舔去。

这样抽插了几十下,赵甘亭忽然暂停了动作,手也从口腔里抽了出来。他把口水抹在余度没有牙印的那边奶子上。余度一时似乎没反应过来胁迫已经停止了,那截细白的腰还在扭动着,小一号的性器挺立,主动的在赵甘亭的腹肌上磨蹭,留下一片水光。

“啊!深……”

恢复自由的口舌吐出淫乱的话。如果不是双手仍被扣着,这个场景看起来就像余度在用赵甘亭自慰。

停顿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在余度堪堪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甘亭把他整个托了起来,摆成了跪趴的姿势,疯狂的抽插起来。

这个姿势没有骑乘操得深,却更容易找到敏感点。才操了几下余度就受不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某个感觉中枢正在被疯狂的攻击,让他几欲缴械。

“不行,你别这么动……啊…太快了………”

灭顶的快感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忍不住想往前爬,却是无用功。赵甘亭不可能再给他挣脱的机会,两手卡着他的腰窝把他当飞机杯操。

飞机杯不会高潮、不会崩溃,余度会。他爽得要哭了,阴茎却迟迟得不到直白的抚慰,只能塌着腰在床单上乱蹭。蹭着蹭着忽而脑中一阵白光闪过,他本能的害怕什么事情发生,却控制不了自己发情的下半身。

他射精了。

只被操了20分钟他就射精了。

“嘶。”赵甘亭听见他陡然拔高的呻吟,感受到穴肉猛的绞紧,差点被这一下吸射了。

他停下来平复了一会儿,揉捏了几把余度的臀肉,继续操干。余度还在不应期,短暂的失去了用阴茎获得快乐的能力,后穴的爽来的就十分明显,一浪接着一浪。

剧烈的抽插中,余度发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雌兽。他扭腰、呻吟,伸出手去抚摸自己疲软的阴茎,在床单上摩擦自己硬挺的乳头。

“操到哪里了?嗯?告诉我操到哪里了?”

赵甘亭有点失控,抓着他的手去按小腹那个明显的凸起。

余度昏沉的脑袋被唤起了一些神智,他看不见自己穴口被捣出来的白浆,看不到自己挂着掌印的臀肉,原本对自己身体的状况还抱有幻想。可手掌下皮肤的凸起,手背上另一只大手的桎梏一起碾碎了他的幻想。

他被操得很爽。

射过的肉棒颤颤巍巍又站起来。后颈刺痛,是赵甘亭压在他身上咬他。这个位置太高了,毛衣可能挡不住。于是余度又挣动起来:“不行……啊…别咬……会哈…会留印……”

赵甘亭心里不爽,握住他的肉棒撸动,把他整个人锁死在了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

“操到哪里了?回答我就不咬上面好不好?”

哪里?结肠?直肠?余度分不清楚,现在貌似也不是讨论人体构造的时机,这个问题简直无从答起。

总之是很深入的、让他很爽的地方。

“不会讲?我教你,嗯?”

炽热的呼吸喷在余度通红的耳廓上。

“操到宝宝骚心了。”

肉棒隔着温热的皮肉顶在余度自己的手掌上。他的头皮一阵发麻,想吐槽赵甘亭这话太土了,嘴唇张开却只发得出呻吟。麻意顺着脊柱往下蔓延,他感到自己的大腿开始不受控制的抖,然后是无端痉挛的穴肉。

赵甘亭比他更先发现他的失控,终于放开了后颈那块皮肉,回到了把着他的腰的姿势开始更加猛烈的冲刺。

麻痒在激烈的碰撞中被成倍的催化,迸射出一种叫人难以抗拒的极乐体验。余度的脑子一片空白,咬着牙挨过了他的第一次后穴高潮,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滚烫的热流冲刷进了他肠道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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